今天可是传统节日龙抬头呀！本该一家人在暖暖和和的家里，用不着大鱼大肉，简简单单切一盘酱腌猪头肉摆俩猪蹄子，炸一碟红衣花生米，摆上几只腌凤爪，再滚开一锅老火锅，烫几壶小烧酒，唠唠家常、侃侃未来，吹吹牛“走一口田”，那才是人过的日子么！

可这些人猫在这儿，不是喝酱油耍酒风——没事找事么！

当然不是！

这是“高强帅翁”所布杀局第一局。

他们埋伏两狼山前，在等候一个从北边过来的人。不管是谁，无须问原因，直接杀无赦！

西北风滚动着雪粒，几乎要把这些人完全活埋时，“踏踏踏、踏踏踏”，踏雪声中，山上突然出现一道人影。准确说，只有人的轮廓，认不准到底是人还是人形妖怪。

反正三分像人七分不像人，暂时称它“人形怪”吧！

做“全身帕金森运动”的百十号人，都忍不住抬头看向山顶。看清楚人形怪后无人再帕金森了，连呼吸也倏然间僵硬，怕是那百十颗肉质小心脏也不再打摆子了。

他……它……这模样、特摸啥人……是人么？

人形怪身上绑缚两圈儿宽大树叶，遮蔽了大半身体；正值寒冷之时，那树叶绿意流动，柔软纤纤，好像跟人形怪一样，对寒冷毫无感觉。树叶由树枝穿过绑缚腋下与腰间，不能见光也怕走光的地方都被遮住。而那人形怪赤臂裸腿光着脚丫子，浓厚长发和长长胡须包裹了头部，无法看清脑瓜子到底啥模样。

却不见人形怪感觉到丝毫冷意。

反而隐隐觉得那身体往外蒸腾着热气，被风吹来暖暖的。

看人形怪身上围裹的树叶，好像刚从树上摘下，又像从人形怪肉体上长出来一样：难道另一种灵长类生灵在向人类进化？这百十号人心中十分怪异：也不像啊！难道地星之上真有这种酷寒天气里依然生长旺盛的植物，还是这树叶和人来自地星以外什么地方？即便如此，那树叶也该冻得坚硬了吧？

还真是三哥错了骂弟弟——怪事（四）呀！

人形怪早在山后面就感觉到众人气息，也同样觉得奇怪；再看百十号人现在样子，滑稽归滑稽，着实不知他们修炼啥功呢。反正跟自己无关。人形怪忽然收回眺望南方的眼神，又朝壕沟这边滑过……只是滑过，就那么一瞬，像眨一下眼睛。可那滑过的眼神，虽然被头发挡一下，减弱不少锋芒，但仍然比这刺骨的小北风还要凛冽地横扫一遍。

壕沟中人微微颤动一下，似乎被这凛冽的眼神，割了冷缩成鸟蛋的两粒小菇娘。

其中身体最肥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地星第一大“帮汇”，天下武盟总会咸通分会会长，名赵城子，五十岁要过去大半了，仍然点火就着见着丰乳就喊娘的性子。紧挨他的年轻人也胖乎乎，模样完全抄袭赵城子的青春版，是他犊子赵衰。

独子，不是犊子！

那些人稍稍回神又开始集体痉挛了。只有赵衰没有全身抽筋儿，这让人形怪多瞥他一眼。这人形怪正是我未来姐夫，令高强帅翁胆寒布局必杀的“克星”。而对于赵城子这些人，人形怪非敌人，也非朋友，互相根本不认识。

只是他是他们要杀的人！

我突然理解了“掩耳盗铃”的深意。想要伏击别人，首先要自己隐蔽好，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们这些人，伪装服设计不错，也跟雪地同色了，本该隐蔽很好。可百十号人一起颤抖，就是瞎子从此经过，耳朵也能听见瑟瑟发抖声，还隐藏个鹌鹑蛋呀！

如此，不如公然亮相，列队等候，明白告诉对手“我们等你，为杀你”，也落一个“坦荡”美誉。结果现在……东家姑娘要嫁西家郎，上了南家花轿睡了北家床，特摸丢人一罗圈啊！人形怪脚步微微停滞一下，轻轻摇摇头，忽略不见了这些人，就要拔腿下山继续南行。也许他以为，这些人正集体训练“藏头露尾筛糠功”，跟他没关系，那何必打扰人家呢！

赵城子却突然站起，呼喊一声“客人来了，还不接客”，竟也不及抖落身上雪粒，手中肥肚儿大刀随着纵起的球状身形，已砍向人形怪。

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高山不是堆的，鸡蛋不是龟的，没有弯弯肚子，谁敢吞那带钩锤？赵城子能在天下武盟总会三级分会会长位上连任二十几年，足以说明他刀法和实力都不白给。力大、刀沉，动作迅疾如风，还真有一点儿无坚不摧的气势。

听见他喊声马上站起来的手下们，只见眼前光芒一闪而过，都失望叫起来：

“唉——会长，倒是给我们一个练手机会呀！”

“是呀，我们很久没跟人比划，胳膊都僵了！”

“我也想跟人形怪比划比划，热热身，败家天气还真冷……”

“……”

他们以为人形怪是砧板上、任人刀砍斧剁的白条大鹅；赵城子一刀下去，那白条大鹅“咯噔”一声，非成两半不可。所以歪七扭八地站着、互相靠在一起抵御着西北寒风，哆哆嗦嗦，好像天不够冷，再加点冷言冷语才够味儿似的。

说那些抽抽巴巴鸡屁股话，好像他们个个都是高手，没捞着机会展示一下威武，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结果，突然，他们突然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比球还圆，鼻孔放大堪比老鼠洞，嘴巴张开的再也闭不上，任由小北风裹着雪粒灌进去……

但已经不冷了，不再哆哆嗦嗦，个个汗流浃背，领口处袖口处衣襟下凡是透气地方都热气腾腾，很有韵律感地缭绕而出。可不是天气突然转暖，高温乍现，而是惊的，吓的，惊吓的……一个个灰头土脸，跟刚刚出土的殉葬石偶似的。

“你们不是夜渡娘，我也不是下处人，凭什么说‘接客’？”人形怪说话了，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好像初学说话，口齿笨拙吐字也不清晰。

“接……我一时秃噜嘴了不行么？不是，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咬文嚼字……沃克卖糕的……糖葫芦行吗……”

赵城子使劲儿咬牙，只在心里想，一个字也不敢蹦出来，否则肯定泄气了。此刻泄气等于爆胎，特摸再也没法补回了！因为他手中那看似无可阻挡的肥肚儿大刀，被那人形怪两根手指夹住刀头三分之一处，不仅那刀动不了，而且刀头已经弯曲过来。

人形怪手臂透着轻松，显然只用了两三分力道。

而赵城子却是双手握刀，此刻满脸通红，头上热气腾腾，显然为了保住面子，不得不拼死保住兵器。他已经使出十分力气：往下压压不动；往前推推不动；往回抽抽不动；往上挑挑不动……人形怪犹如一块巨石，肥肚儿大刀被卡在巨石里一样。

本以为这一刀下去，不管横砍还是竖劈还是斜切，那人形怪都会一分为二。结果人家“一”很完整，自己倒成“二”了。

赵城子不得不承认，只要稍稍松懈一点儿，他那赖以成名的肥肚儿大刀、曾经所向无敌的挚爱兵器，就会谄媚地向人家“投怀送抱”。或许人家不稀罕呢，切土豆丝都嫌粗。

那口刀，刀背厚度宽于檀木筷子，刀柄外长度不少于一米，肥肚儿处最宽地方不少于三十厘米，重量不少于十几公斤。在赵城子手中，这么沉重的刀，使起来跟吃西餐拿刀叉切牛排一般轻捷，足见他有多大力气！

赵城子手下都知道，会长出道以来，凭这一口刀战无不胜。然而却在人形怪两根手指钳制中寸步难行。那人形怪力气该有多么恐怖！还有速度，会长可是使足了力气，那速度也只寒光一闪的工夫，而且还是突然袭击……

结果……

顷刻间，百十号人已吓得胆裂魂飞、目瞪舌疆！

到底“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见父亲跟人形怪僵持住，赵衰不顾一切冲向前，单手举起比父亲那把刀更大更重的肥肚儿大刀，指向人形怪：“你谁呀？抓我爸大刀干啥？那可不是你能玩儿的！”

此刻，赵城子心中清楚，他已经败了，彻彻底底败了。因为，只要人形怪稍稍再加一点力气，肥肚儿大刀就会轻松移到对方手中，或成两半一起掉落地上。现在，也许，只有犊子能……非也非也，不是犊子，而是他独子赵衰……或许只有独子赵衰能战胜人形怪。

即便不能战胜，也能抗衡一二，至少能把他救下来。

他感觉到，人形怪没有放手的意思。

“你们都傻了吗？”赵城子突然怒吼，“趁我钳制人形怪，还不马上包围！”

他手下可没一个傻子。谁看不出，明明他被人钳制了，还大言不惭说钳制了别人……这这这……特摸了个饽饽的，哪有这么不要脸的！当然，他们都了解赵城子，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但是，他们还是被激活了一样，马上包围过来。

一场百十号人殴一人的群殴架势摆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