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居站到了，下车请注意安全，拿好随身物品。。”

随着合成音的播报，地铁门打开。

一十三随着人流下了车，说是随着好像也不对，是一十三截断了人流才对。毕竟那些人还在跟一十三保持着距离，直到一十三走出车门后，他们才敢匆匆忙忙地抓紧下车。

一十三设想了一下，如果自己下车后就站在车门外面不走，会不会把这一个车厢的人都逼得坐到下一站去，即便他在地铁上还一句话也没说过。

那应该是很有趣的。

在这一站下车的人不少，穿着劣质西装的，扮的五颜六色的，大多看以来一脸疲惫或是不伦不类，什么样子的人都有。毕竟这安居区是不夜城有名的贫民窟，有钱人也不会在这里下车。

嘛，有钱人也根本不会坐地铁就是了。

一十三从地下顺着台阶往上走，地铁出口两侧的墙壁满是各式各样的涂鸦。大概都是什么枪车球一类的代表叛逆的涂鸦。更进一步的还有画燃烧的纸币的，这纸币也算是上个世纪的古董，现在早就用上数字货币了，哪来什么纸币可以烧。还有一个人直接画了一个大大的中指，旁边配了一句：安你mlgb的居！

倒也直接。

地铁出口的墙也就这么大的地方，新的涂鸦都是直接把老的涂鸦给盖住。但唯有一块地方的涂鸦周围是空出来的，没有任何遮盖，甚至都在避让开它。那是一只红色的玫瑰。花瓣带有银色的边纹，带刺的花柄是暗绿色的金属，由螺丝嵌在上面，组成它的刺。鲜艳的玫瑰已然凋零，暗红的花瓣正变成数据流消散。旁边写了一段小字：愿这个城市终有玫瑰开放。

这画并不精致，甚至有些简陋。但即使揪一个丝毫不懂艺术的人来看，他也能看出这红色玫瑰数据流消散的美感，和随之而来绽放的生机。

原初的玫瑰，这是这里的人给这幅画起得名字。

没有人知道这涂鸦的作者是谁，他们知道的只有，这是这个安居站地铁口的第一幅涂鸦。

是由它告诉人们，你也许可以在这里作画。也是它为这无趣的地铁口增添了色彩。原初玫瑰的地位非凡，每个叛逆的人都愿意来瞻仰一下这幅画的奇特，并在看后画性大发，在这里同样留下自己的作品。当然，画这些涂鸦的人都是不留名的，毕竟那些条子在业绩不够的时候就愿意在地铁站抓几个乱涂乱画的凑数。

为了保护这幅画，许多帮派成员都站出来，对外宣称，谁敢去动那只玫瑰，他们就敢去卸谁的腿。

【人们都喜欢这种衰败的感觉？】零站在原初玫瑰前，扭过头向一十三问道。她已经换下了那套白裙，因为一十三不愿意看她光脚走在地面上，即使她根本碰不到地面。所以她现在是白衬衫黑色紧身裤配上白靴的穿着。

【事物最后的价值就在它毁灭的时候。】一十三想了想，在心里答复道。

【谁说的？】

【一个老画家，他在发表完这个言论后不久就从楼上一跃而下，然后他的画的价格翻了一千倍。】

【。。。】

一十三顺着台阶往上走，走出了地铁站。

出了地铁站就能看见一座座密集的筒子楼，这也许是不夜城的特有建筑。不夜城本身人就不少，更别提极星夜后带来的十倍的外来人口增长。给这些人一个住的地方就成了最关键的问题，于是这种合租的大型公寓就成了解决问题的方法。

刚来不夜城的人是肯定买不起房子的，毕竟不夜城寸土寸金。大部分房子还需要出示结婚生子的证明才能贷款购买，毕竟得保证你老到还不上款的时候还有儿子能帮你还。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合租房子，不是谁都愿意流落街头的。

曾经有两个敌对帮派的人一不小心租到一个屋子里去了，你是没法提前知道合租的人是谁的。这两个相互敌对的人定下了一个规矩，在合租间里不许动手。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住在一个房子里半年，直到在一次火并的时候一个人爆了另一个人的头。

一十三就住在这类筒子楼里，嘛，毕竟他也穷得很。

到处都是昏暗的霓虹灯，这片的商家为了省电，恨不得把自己的招牌做成声控的，只有经过的时候才亮。最后就都是那种发光灯管组成的小招牌，各种颜色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为了显眼紫的红的绿的都有，喧闹的就像这一片的声响一样。

叫喊声，吆喝声，广告牌的播音声，喝多了的人的放声大哭声，揉在一起，倒也热闹。

一十三住的就是环形的筒子楼，地下是车库，一层是个大平层。要走进去就会发现，这里面的空间出奇的大。方形的四面都是店铺，卖烟的，卖酒的，卖枪的，卖伞的，卖成人用品的，也都是那种霓虹的光。不同公司的自动贩卖机铺的到处都是，像是恨不得把他们的商品直接塞到你嘴里，然后把你的钱从兜里拽出来似的。各种各样的动态广告牌挤到一起，一眼看去就进了什么电视机售卖中心一样。这一大平层有些昏暗，只靠那些广告牌和贩卖机发出的光照亮，说不上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哪个躺在地上的人的脚。

挤在这一层的大多都是什么醉鬼，或者是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这些付不起租金被从房子里赶出来的人。

一十三跨过一条满是腿毛的腿，走到了电梯附近。楼一共八层，坐电梯可以上下，当然你要想走楼梯也可以，前提是你得从一条条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人中间传过去。电梯是外置的，就像是什么便宜的运货电梯，也没有玻璃，用钢筋焊了个笼子当做防护。就算电梯如此破旧，你打开电梯门也能一眼看见一个巨大而精致的广告牌，精致的就像被关在铁笼子里的孔雀一样，与这电梯的简陋破旧格格不入。

一十三走进电梯，按动五楼的按钮。

背后的广告牌突然发出了声响。

“精致生活！快速人生！聚合牌能量棒！现已推出新口味！”

【哦？聚合又上新了呢。】消失了的零重新站在一十三旁边说道。

【额，我看看，西红柿炒鸡蛋口味。】一十三转过身，看过广告牌上的字。

“到时候可以去买一个试试。”一十三说道。

【你是真的喜欢聚合家的能量棒呢。】

【在我第一次尝试他家的青芥末拌黄桃口味后，我就认定，聚合是当今世界最有创造力的公司。】一十三认真的点了点头。

能量棒这种食物已然成了不夜城人的标配食物。将一顿饭能带来的营养物质聚合在一根小小的能量棒里，只要吃一根，就能获取一顿饭所能带来的全部营养，还和菜有一样的味道。只要画一些小钱就能尝试各种各样的菜品的滋味。那些一门心思放在赚钱上忙忙碌碌的人会选择这个，因为省时省力，解决了做饭的麻烦。那些没钱的人也会选择这个，毕竟他们也没别的钱去买其他食物。所以能量棒这种东西在不夜城极为畅销。

但能量棒唯一的问题在于他是软的，并不能提供咀嚼的口感。众所周知，人的牙齿长时间不用会退化，导致咬合力下降。所以能量棒公司还贴心的为顾客提供了赠品，一根弹性极高的咬合棒，这种咬合棒里面没有营养物质，但可以用来锻炼牙口，是微甜的口味。买十根能量棒商家就会赠一根咬合棒。

【我总是觉得这种咬合棒在过去是给狗用的。】一十三不知道为何自己脑中总会出现这种上个世纪的无聊知识。

零耸了耸肩膀，没做评价，一眨眼又消失了。

电梯晃动着停靠在六楼，一十三觉得，再这么晃下去总有一天这电梯要散架，那时自己就只能爬楼梯了。

一十三走到写有506的门牌号前，按动了一下门把手上的按钮，门上出现了一个小洞，一道绿光扫过一十三的瞳孔，在滴的一声后门向外打开。

这间公寓是三人合租，也就是有两张铁架床，加一个大柜子。床是一个上下铺，加一个上床下桌，带个厕所加淋浴间。屋子并不大，或者说小得可怜。好在租金足够低，也不是不能接受。

在这里要先介绍一下一十三的两个室友。

坐在下铺桌子旁正在用电脑***的金毛是狗哥，灵活就业状态，半个不夜城情报贩子。平时就靠在网络上搜寻花边八卦给三流媒体赚钱，但这个人嗅觉出奇的灵敏，每次都能找到别人注意不到的信息，对不夜城消息了解极快，所以也算吃穿无忧。高一米八以上，比一十三还高一点。身上有肌肉，但不修边幅，满脸碎渣胡子。平时基本不出屋子，吃东西靠外卖解决。在公寓里就是常年一套白背心加蓝裤衩子的猛汉穿着。金发很长，披到肩上，头发因为不洗油光锃亮的。对时间把控的很好，总是能卡在自己产生异味之前去洗澡，所以也说不上不整洁。

“呦，回来了。”狗哥听到门开的声响，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

“看啥呢？”狗哥就是规矩，看片都知道戴耳机。

“我超，今天刚上线的，不夜城一线，质量顶天，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盗版资源。”狗哥竖了个大拇指。

“整天就看这种。。”一十三必须谴责一下这种。。

“无码。”

“记得发给我。”这样的好兄弟才值得结交。

“活跑完了？”玩笑话说完，狗哥问起正事。

“跑完了，一个抢劫的，花不了多少时间，就是这逼太能躲了，找了挺久。”

“赚了？”

“还凑活。”

“我这有个杀人案的消息你看不看，也是今天新出的，看描述还挺有意思的。”

“明儿个再说吧，马德累死了，洗个澡睡了。”一十三把身上风衣扔在床上，看了看空空如也的上铺，问道：“钢子呢？”

“钢子干活还没回来。”狗哥把耳机带上，又开始鉴赏艺术了。

钢子是一十三的另一个室友，是个械工。

一十三走进浴室，脱下衣服。镜子反射出他的身体，一身精致富有爆发力的肌肉，还有满身的像鱼刺一样的伤疤。刀划伤的细长疤，匕首穿刺的豁口疤，还有数不过来的枪伤。几处新伤叠在旧疤上，就像一不小心画错后开始自暴自弃乱涂乱画一样，一十三的身上就像一幅糟糕的画。

一十三打开水龙头，给自己冲个热水澡。他很喜欢这个，每次回来无论多累他都会坚持洗一次。这种被热水覆盖的感觉总会给他一种极远的怀念感，说不清楚，也许自己从小时候就很喜欢这个。

一十三最开始的时候还会担心这机械手不能碰水，后来发现就算泡在水里也能正常使用。机械左手摘不下来，用着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方便，有的时候一十三都会忘了自己这只手是机械手。带给一十三的唯一的变化就是，一十三现在只用右手开导了，不太敢用左手。

洗完了澡，擦干了身体，吹干了头，一十三躺在了他下铺的床上。忙忙碌碌找那个抢劫犯好几天，今天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如果谁敢吵醒他他就用枪把那个人的头打爆。

天不随人愿。

还没睡到一个小时，一十三就被一个电话吵醒。

一十三迷迷糊糊地摇开网环接听。

“喂？哪位？”

“是我，林。”

一十三撑着床坐起来。

“老林，怎么了？”林是警方那边的队长，负责给银卫传达任务安排。

“这有个活，接不接。”

“什么级别？”一十三揉了揉眼眶，他才睡多久啊。

“预估B+以上。”

一十三瞬间不困了。

“我这就过去。”

“好，坐标发你了。”

一十三起身穿衣服，狗哥摘下耳机笑道：“不多睡会了？”

“睡觉哪有赚钱重要。”

一十三抓起黑色风衣，打个招呼就冲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