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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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Chapter 16

翌日清晨, 周珩去了许家大宅。

这个时间许长寻还没有去集团,却已经有人比她更早一步——姚家父女和林明娇竟然都在书房。

周珩来到客厅里,没有急着去敲门, 等了片刻,林明娇出来了。

林明娇来到她面前,行色匆匆的问:“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周珩扬起笑:“我有事要当面和爸爸说。”

“可是……”林明娇面露为难, “其实我也知道,你是想为昨天的事和董事长解释。以我看就不必了, 他没往心里去。”

周珩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声音倒是软:“我知道昨天是我的不对, 既然爸爸这会儿有事情谈,那我就在外面等吧。”

林明娇没想到周珩平日看着温和, 关键时刻竟然如此执拗:“你……那好, 你愿意等就等吧,我先去和董事长打个招呼。”

谁知林明娇刚转身, 周珩的声音就慢条斯理的跟了上来:“除非是自然死亡, 否则爸爸是不会让景枫的母亲, 我的准婆婆, 把位子让出来给你的。”

林明娇当下顿住,满脸的不可思议,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她对上微笑的周珩, 问:“你说什么?”

周珩淡淡道:“如果没有登记, 就是名不正,将来若是发生什么,你的立场最为尴尬, 也最倒霉。当然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 就算没有那个名分, 也可以指望下一代。你看景烨,不就深受爸爸的器重么。”

这一次,林明娇快速来到周珩面前,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下人,这才开口:“你怎么敢跟我说这些!”

周珩抬起眼皮,目光诚恳极了:“只有和明白人才说得上明白话,这些事就算我不说,难道你心里就没想过么?若是没想过,从今天开始也该想想了。”

林明娇吸了口气,心里一时天翻地覆,却不得不将情绪压下去:“你突然说这些,无非是希望我不要拦着你进去。可这会儿姚总在里面,要是让你进去了,当着董事长的面难免尴尬。”

周珩却全然不接这个茬儿,仍是“设身处地”的为林明娇分析:“我知道你和姚家交好,是因为集团|派系林立,你一个人独木难支。我也知道你和景枫的恩怨,是他先挑起的,其实你本想与他为善,但你的存在,他永远都不会接受。就因为这些,你和景烨的关系一直很和睦,而姚心语又对他势在必得,你有意帮忙撮合。但说穿了,这些筹谋都是一时的,即便你帮了景烨,他也不是你的骨血。即便你帮了姚心语,就以她那个性格、脾气,若是她成了景烨的妻子,是否还会将你看在眼里?”

这一番话落下,林明娇的脸色变了又变。

她心里所想,她面上所做,全都被周珩一一点破。

当然这些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凡有点脑子都能想明白,可大家都只是观望和利用,又有谁会跑到她面前戳穿这层窗户纸呢?

等林明娇收拾好情绪,这才说:“你说这些,无非就是希望我能站在你这头,可你是知道的,就算我怎么帮你,景枫也不会买账。那我又何必呢?”

“你帮的是我,我帮的是你,与许景枫何干?”周珩慢悠悠的接道:“我代表的是周家,你代表的是你自己。你投资在我身上,就像你投资在姚家,投资在景烨身上一样,我们都是外人,都是可以合作的伙伴。你多投资一家,就多一份保险。”

林明娇面露一丝诧异:“我还以为你对许景枫百依百顺呢,没想到这会儿就把他摘出去了。”

周珩淡定极了:“这道理很简单,因为我姓周。”

林明娇这才终于笑了下,不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周珩,仿佛对她另眼相看了。

哦不,其实在昨天,林明娇就已经对周珩的胸有成算感到过震惊了。

如今细想起来,周楠申的女儿当然不可能是个任人拿捏的受气包,过去的种种不过是周珩一时的伏低做小罢了。

今天周珩突然跑来,无非也是表明立场,告诉她这是周家与姚家的战争,是她周珩的事,与许景枫无关。

话说回来,既然连姓许的都管不着,她又何必横在中间呢?

想到这些,林明娇又是一笑:“你们两家的恩怨我没掺和过,也不打算掺和,是非对错,到头来还要看实力。不如我就让你进去,你自己去分辨,无论输赢,你自己争。”

周珩目光平定,只两个字:“谢谢。”

……

书房里,姚总和姚心语已经为前一天的事道过歉了。

姚总也解释了,这只是因为姚心语对周珩有点误会。她本想帮集团立个功,展现个人能力,没想到周珩突然插了一脚,情急之下就问了两句,仅此而已。

自然,许长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在意,毕竟闹不和的不是他自己家里人,就算伤了也不是伤在他身上。

只要姚总把话说清楚了,把事情圆过去了,这事就算翻篇了。

这边,许长寻正说道:“阿珩是个识大体的,昨天的事也是她太着急了。她和心语一样,都是想为集团立功,大家不冲突。”

姚总立刻接了:“说的是啊,我后来也是这么劝心语的。只要有本事,是你的功劳别人抢不走。”

姚心语这会儿也跟个小猫似的,低声说:“我也是沉不住气,现在想想也挺可笑的,这才多大点事儿啊,只要我尽心尽力,早晚都能把这个人挖出来。”

正说到这,林明娇敲门进来了,周珩就跟在她身后。

门板合上,许长寻眼睛略抬,只见周珩微笑着上前几步。

姚总和姚心语也下意识看过去,相继怔住,两父女交换了个眼神,就听林明娇说:“周珩说有事要汇报,而且很重要。”

周珩扬起下巴,眼睛直勾勾的盯住许长寻,接道:“是的,董事长,我有事情要汇报,是关于昨天的事。”

这声“董事长”谁都没有注意到,唯独许长寻眯了下眼。

谁知周珩话音刚落,姚总便笑着站起身,说:“昨天的事啊,我们都和董事长说清楚了,就是误会一场,大家都是为集团办事,没必要你争我夺的。”

姚心语见状,也跟这表态:“昨天是我太着急了,抱歉啊。听说景枫还住了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急病的,现在想起来我也很过意不去。既然大家都是为了集团办事,就不必分你我,你只管好好照顾他,后面的事我会处理。”

言下之意就是,许景枫是因为周珩和姚心语吵那一架而生病,周珩负责照顾病人就好。

周珩听着只是笑了笑,全然没有将姚家父女的小人嘴里脸当回事,只轻描淡写的说:“哦,原来姚总一早过来,是来为昨天的言行做解释的。可我却是来谈工作的,董事长。”

这一声“董事长”更是铿锵有力,所有人都听到了,也都注意到此刻的周珩与往日不同,她穿着去集团才会用的正装。

这下,屋里顿时安静了。

直到许长寻抬了下手,说:“你们都出去。”

姚总和姚心语相视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向门口,连同林明娇一起。

……

三人离开书房,来到客厅,姚心语终于忍不住问:“周珩到底来做什么?”

林明娇坐下了,示意姚心语稍安勿躁,然后说:“她自己不是说了吗,汇报工作,不是为昨天的争吵。”

“切,这你也信。”姚心语嘀咕道:“先把我们支开,她一个人在里面,岂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林明娇没接话,只扫了姚心语一眼,再想到刚才周珩的那番话,尤其是那句——就以她那个性格、脾气,若是她成了景烨的妻子,是否还会将你看在眼里?

这姚心语脾气不仅急而且大,一旦上头了就不管不顾了,连基本礼貌都忘记了。

姚总这时斥责道:“你怎么说话呢,跟林总道歉。”

姚心语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对不起,林总,我……我都是被周珩气着了,不是针对你。”

林明娇笑了笑,并没有介意姚心的用词,可姚心语的言行以及周珩的提点,却被她放到了心里。

就在这时,管家过来了,附耳说了句:“有客人到。”

林明娇问:“谁?”

她印象中今天没有人要拜访。

只听管家说:“是周小姐约来的客人。我也不敢拦着,就让人进来了,这会儿在院子里。”

周小姐,周珩?

林明娇诧异的站起身,下意识往院子的方向张望。

只是这个角度根本看不清楚。

林明娇心中起疑,又想到刚才在客厅里,周珩的笃定,脚下一转,便往院子的方向走。

……

此时此刻,书房里安静的不像话。

周珩不卑不亢的站在那,与许长寻对视。

直到许长寻将沉默打破:“景枫的情况怎么样了,你怎么没去看他?”

周珩知道,许长寻才不会真的关心她是否在医院守着。

她吸了口气,说:“集团的事是当务之急,我昨天也向董事长保证过了,我会做出与我周家实力相配的事,再苦再难,我都欣然领受。若是败了,我就踏踏实实的做景枫的贤内助。”

许长寻老谋深算的笑了:“同样的保证不需要说两次。你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重申这一点的?”

周珩却是目光坚定,很快转身走向门口,开门的瞬间,说:“我来,是为了让您亲自验收我的工作成果。”

半分钟后,当许长寻和周珩一同来到客厅时,姚总和姚心语就站在沙发前,望着前院的方向。

而就在这时,前院那位客人也被林明娇迎了进来。

此时走进来的男人身材颀长,一身休闲式西装,目光桀骜,立体挺拔的五官凸显棱角,眉宇间却是气定神闲。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程崎。

程崎这一出现,姚家父女也跟着站起身,当即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人走近了,周珩也跟着许长寻上前,引荐道:“这位就是程崎,程先生。”

“办的漂亮。”许长寻的笑容瞬间伸展开了,和程崎握了下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随即许长寻又对林明娇说:“把我上午的事情都排开,让周珩回公关部帮你。接下来我们和程先生的合作,还需要公关部的配合。周珩一定要在。”

林明娇立刻应了:“是,董事长。”

随即林明娇瞟向周珩,只见周珩半垂着眼睛,面上始终挂着礼貌的笑容。

程崎也在笑,却是高深莫测,目光还逐一扫过面前几人。

唯独是姚家父女,面露情急之色,却已是束手无策。

……

不过一会儿,一群人就围坐在许家客厅里,表面上一派祥和,有说有笑,实际上却是心思各异,各怀鬼胎。

程崎“大驾光临”,连姚家父女都没有识趣离场,反而还舔着脸留下了。

许长寻也没在意,本来么,一旦这层关系建立起来,以后要谈生意少不得还要用到姚家。

佣人将许长寻最喜欢的一套茶具端上来,周珩洗了手,就在桌前洗茶、烹茶。

说话间,众人的目光也聚焦在她那双巧手上。

周珩全程都没有分神,她很笃定,也很淡然,等到茶煮好了,倒出几杯,由佣人逐一上茶。

等茶放到跟前,许长寻笑着说:“来,尝尝我这大儿媳妇的手艺。”

程崎一贯的淡定,在“大儿媳妇”几个字落定后,先是掀起眼皮扫了眼立在桌前低眉敛目的周珩,随即笑了下,将茶杯端起。

谁知刚凑到嘴边,就听那边姚总来了句:“听说程先生是从国外回来的,也不知道喝不喝得惯中式茶。”

姚心语接道:“是啊,我很多留学的朋友都是喝黑咖啡的。”

程崎却没理这茬儿,品了口茶,只觉得齿颊留香,味蕾瞬间得到抚慰。

他只点评两个字:“好茶。”

许长寻满意地笑了。

林明娇说道:“这是今年拍卖会上的茶王,董事长一直舍不得喝。当然,这么好的茶,也要有好的手艺,才能锦上添花。”

事实上,此时的林明娇心里仍是七上八下。

就在数分钟前,摆在她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请周珩进书房,另一条就是将她堵在外面。

林明娇知道,以她的能力和位置,即便名不正言不顺,对付周珩也是绰绰有余。

可她当时还是选了前者,除了周珩那番话之外,还因为她不想树周家为敌。

如今想来,林明娇是万分庆幸。

这个周珩真是深得周家的真传,总能在关键时刻扭转局面,先是从姚总嘴里抢食,如今还直接把人带来了,当众打了姚家的脸,还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至于周珩,她原本就站在一旁,借由居高临下之势,安静地打量每一个人,自然也将许长寻的满意,林明娇的示好,以及姚家父女的咬牙切齿看在眼里。

等煮完茶,她坐下来,又看向程崎,只一眼便垂下。

这时,就听到许长寻抛出一个问题,听上去很简单,却是在探程崎的底:“程先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听说你不仅人脉广,办法也很多,想必这一路走来一定经历过不少风浪。能否请你传授两条经验,回头我也让我那两个儿子好好学学。”

在这个圈子里熟知许长寻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虽然面上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但能从一穷二白走到今天的位子,必然不是靠运气和自身实力那么简单,关键时刻除了心狠,还得手辣。

周珩轻轻眨了下眼,正想着程崎会不会装洋蒜的搪塞几句,掩饰锋芒,没想到他那边却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这一笑,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程崎放下茶杯,坐姿虽然装逼却透出一丝凌厉,笑容倏地收了,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我有个朋友,我们有着类似的经历,都尝到过不公,以及求救无门的痛苦。后来她跟我说了一句话……”

程崎说到这却顿住了,随即就在众人安静等待的时候,他目光一转,轻轻落在周珩身上。

周珩与他目光一对,心里跟着一紧,同时也感觉到众人也望了过来。

她不知道程崎在卖什么药,脑海中却跟着跳出来过去的自己。

“我有什么资格笑,又哪来的脸哭,我的命运从来都不在我自己手上,他们都希望我死,我却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说穿了,还不是因为我势单力弱么?这个世界就是谁横谁说了算。”

周珩还记得,那是个雨天。

她身上湿了,人就站在屋檐下,看着阴沉的天,心里只有绝望。

程崎收回视线,再度转向许长寻,扬起笑时,这样说道:“她说,这个世界就是谁横谁说了算。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下了决心,要么就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林明娇轻叹一声,接道:“看来程先生真是吃了不少苦。”

程崎神色一转,仿佛满不在乎似的:“是在底层挣扎的人,都会吃到的苦,也没什么特别。”

“如今,你已经用实力证明了一切。”许长寻说:“展现实力,得到认可,就一定会有回报。”

程崎眉梢轻挑:“承您贵言。”

许长寻和他这样一对,竟嗅到了一丝狼性。

这个男人如此年轻,已经笼络了大量的人脉和资源,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许长寻眯了眯眼,又笑问:“聊了这么久,都忘了问了,程先生这次来江城,是否有意大展拳脚,是否已经有了目标?”

程崎弯了下眼角,再次端起茶杯喝了口,修长的手指和茶杯挡住了他部分表情,只露出一双不见笑意的眼睛。

“江城么,人杰地灵,水很深,也很浑。”

隔了两秒,程崎又垂下眼,说:“但水至清则无鱼,越是浑浊,就越有操作的余地。这里面的门道,许董事长应该比我清楚。”

许长寻闻言,笑容微微收敛了些,只一秒,便又加深。

程崎也在此时抬眼,骨子里那点犀利也跟着钻了出来。

这样的过招,林明娇和姚家父女早已插不上话,而且若是一个理解不对,贸然发言,反而露怯。

而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的周珩,她早已将这番互动看在眼里,也在这个瞬间读懂了两人的潜台词。

有些话自然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有些生意也不可放在台面上讲,既然是同道中人,也就不必兜圈子,只要心意相合,就可对上。

接着,就听许长寻明知故问:“程先生此话何意?”

程崎拿着茶杯的手轻轻一歪,里面已经空了,他说:“就像这杯茶,既要有精挑细选的茶王,也得有周小姐过人的手艺,这才能展现它最大的价值,令人回味无穷。”

17

Chapter 17

半个小时后, 许长寻将程崎请进了书房,连同周珩和姚总一起,姚心语则和林明娇一同留在外面。

姚心语心有不甘, 坐在院子里生着闷气。

她又不傻,自然看得出来他们进书房是谈下一步的合作,而她被排除在外, 是因为周珩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将她踢下谈判桌。

林明娇看姚心语咽不下周珩煮的茶, 就让佣人给她端了一杯果汁,坐下来便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但今天的事真是没的说,周珩的确做到了。”

“她能做到的, 我也能, 我只是晚了她一步。”姚心语嘴上仍是不服。

林明娇将她小女孩心性看在眼里,并不予置评, 随即换了个话题:“不过这位程先生倒是让人很意外, 这么年轻, 也就二十八|九的年龄吧, 竟然有这么大本事。”

这话一出,姚心语的注意力就被成功带开,接道:“不止是本事大, 人长得也挺帅。”

林明娇诧异的望过来, 笑了:“依我看,程先生可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浓眉大眼的帅哥,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景烨那种的。”

姚心语没接话, 只是喝着果汁, 眼神也跟着变了。

女人么, 谁不喜欢有本事又有魅力的男人呢?

反过来也是一样。

人总是被光环,被耀眼的东西所吸引,越是夺目,就越想占有。

而另一边书房里,姚总也正在拍着程崎的马屁,将程崎在外面的名声和作为如数家珍的一一道来,一会儿说在程崎的操作下,令某集团公司的海外资产解封,项目恢复工期,一会儿又问程崎,是不是连欧洲冷门国家的投资资源都一手掌握。

周珩就坐在许长寻的右手边,不动声色的听着这些,脑海中想的却是方才在客厅里,许长寻和程崎的“比喻”。

程崎所谓的“茶王”,指的应该就是长丰集团被监管的资金,资金无法流出海外,而海外某些国家为了“制裁”中国,也在管控入境资金,项目接连遭到停滞,这就等于茶叶闷在罐子里,再香再淳也没人知道。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人将茶叶拿出来,再用纯熟巧妙的手艺将味道激发出来,而且不能太过,要恰到好处才行。

想到这里,周珩心里渐渐有了数。

即便她没有接触长丰集团的核心业务,就连周家的秘密也都瞒着她,却也能明白这里面的猫腻。

每年有大量资金流到海外,投资的还是以房地产、基金债券、文娱事业为主,这几年监管力度大,长丰集团也在名单之上,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有“洗钱”嫌疑么?

当然,能上名单的也都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如果都是正当的资金流动,没有异常,又怎么会被盯上?

这么说,周楠申和姚总以及外面那些人,满世界的找程崎,就是因为他能从中斡旋,想法子,另谋他路……

呵,几年不见,他倒是本事了。

周珩垂着眼,在心里冷笑。

谁知这时,那边话锋一转,话题竟然带到她身上。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我也没想到如今周小姐竟然做了许家的儿媳妇。”

周珩一顿,下意识望过去,刚好见到三个男人一起看过来。

姚总接道:“我先前就觉得奇怪,哪有这么巧的事,怎么,你们原来认识啊?”

周珩非常淡定的把话接过来:“哦,在国外养病的那几年,曾经和程先生有过几面之缘。那时候他和现在非常不同,我之前都不敢认。”

程崎淡淡应了:“是啊,我那时候一穷二白,最走投无路的时候,还多亏了周小姐的帮忙。”

“既然是朋友,那就好办了。”许长寻这时说道:“我们集团的业务,非常希望能有程先生这样的能人来帮忙,但集团旗下业务繁多,在那之前还需要程先生深入了解,才好办事。”

周珩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仿佛已经预见了许长寻将要说什么。

姚总也想到了,还跟着说:“是啊,既然要了解,就需要有人鞍前马后,这个人不但要心细,还要熟悉业务,善于和各部门沟通,善于解决麻烦,这样一旦程先生有什么问题,都好第一时间解决。”

说到这,姚总停顿了两秒,他虽然想抢风头,却还知道察言观色。

只见许长寻似乎并没有打断他的意思,而周珩也是一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的模样,好似根本不想揽这个差事。

姚总心里一松,又继续道:“我想,要不就让心语来当这个‘向导’。董事长您的意思呢?”

许长寻笑得高深莫测,既不应允也不拒绝,只说:“既然是给程先生安排的,那自然要问他的意思。”

问题甩给了程崎。

程崎正翘着二郎腿,抬眼间面露诧异,好似才明白过来这话题是以他为中心,当下微微一笑,半真半假道:“姚心语就是姚总的女儿,刚才在外面见着的那位?”

姚总笑呵呵的:“正是。”

程崎笑意渐浓,眉宇间多了几分不驯:“姚小姐人美声甜,这样的安排倒是令人惊喜。只不过……”

程崎故意话音一顿,眼瞅着姚总的表情也跟着凝住了,他这才继续:“只不过我这个人毛病有点多,作息不定,经常是想一出是一出,而且还有点小癖好。这孤男寡女的,万一我要是犯什么错误,姚总可不要见怪啊。”

这下,姚总是彻底笑不出来了,就只剩下尴尬。

他能说什么,难道要说见怪吗?这分明是他亲自举荐的。

反过来,他能说不见怪吗?那不就等于承认了,他是打算将女儿送出去“和亲”?

那边,姚总已经进退两难。

这边,许长寻将目光转向周珩。

周珩似乎感应到了,抬头时,就听许长寻这样说道:“程先生还真是风趣。那不如这样吧,既然你和小珩是故交,这次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现身,你们二人之间的情分自然与旁人不同。要是我让她来当这个向导,程先生以为如何?”

一时间,周珩只觉得好笑,脸上却露出惊讶:“我?爸爸,您是知道的,我对集团的业务并不熟悉,对很多事都是门外汉,我只怕到时候一问三不知,耽误你们的大事。”

许长寻说:“这你不用担心,你有什么要问的,有什么不懂,尽管问,所有业务部门都会配合你。”

随即许长寻又看向程崎。

程崎倏地笑了,很是意味深长:“这层安排倒是妙,既能快速了解长丰集团的业务,又能趁此机会和老朋友叙旧,看来我没有理由拒绝了。”

许长寻很快笑道:“好,程先生果然爽快。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

……

事情一谈完,姚总就一路陪笑的将程崎送出门。

周珩没有跟上,而是留在书房里和许长寻单独对话。

她有问题要问,也需要许长寻给她吃个定心丸。

说起来这件事也是好笑,姚总让姚心语去“和亲”,先是看准了许景烨,如今又瞧上了程崎,说不定他还希望自己多几个女儿,多许几个金龟婿呢。

结果倒好,姚总是这样,许长寻也是物尽其用,要将她利用到底,这一点还真是和周家一模一样。

棋子么,当然是用自家人更顺手了,也会大概率降低叛变的风险。

只是周珩虽然看穿了这层意思,表面上却不能痛痛快快的接受,她总得矫情一下才行。

于是,周珩脸上带着委屈,来到许长寻面前,轻声说了这么一句:“爸,先前不是说好了么,只要我证明自己的能力,我就能回到公关部,以后也会得到集团的重用。”

许长寻靠着沙发,反问道:“你知不知道程崎这个人,对集团眼下面临的难关有多重要?如果他真有传说中那样的实力,他就是最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你就是最大的功臣。这样一个人,就放任他在外面,任由其他公司去笼络么?他手里的门路能容得下几家,这样的机会怎能拱手让人,我只能找个可信的人看着他。外人我不信,你办事最稳妥。”

听到这,周珩逐渐露出两难之色,眉头皱着,声音里带着担忧和困惑:“我知道您的用意,也知道您看重程崎的实力。可是爸爸,我到底是许家的儿媳妇,景枫那里我该如何交代,难道告诉他我要‘消失’一段时间,去陪另外一个男人么?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以后又该如何做人,集团里的人又会如何看我?”

“依我看,他也只是开个小玩笑,是用来拒绝姚总的说辞。”许长寻对此不以为意,或者说是他根本不在乎,“你要记着,这是公事,是你进一步证实实力的时候,不能凭个人好恶来判断。你之前不也说了,无论集团有任何任务指派下来,再苦再难,你都欣然领受。”

“可是……”周珩一时词穷,“景枫那里……”

许长寻摆摆手:“他那里自然有我去说,他不会有异议的。再说,你不是已经给他安排了三任秘书么?”

这话一出,周珩终于没了声。

许长寻再次笑了,笑容却是锋利的:“你是我选的儿媳妇,你们周家和我们许家是捆绑在一起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也没有人敢质疑我的眼光。趁着你父亲还能在背后帮你,你就再争争气,看能争到什么份上。我这里一定会给你应有的待遇。”

这番话听的周珩心里一紧,她盯着许长寻的眼睛,看着他脸上一道道深沉的纹路,更加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位置是多么的摇摇欲坠。

她站的不够稳,也不够高,她的根基不是她自己挣出来的,而是周家和许家给“周珩”的。

她被他们捏在手心里,无论是周楠申,还是许长寻,他们才是那个下棋的人,而她现在不具备翻出棋盘的能力,就只能做一枚棋子。

果然,这个世界是谁横谁说了算的。

……

许长寻在家中会见程崎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不到一天的时间,整个集团的高层和股东都知道了。

自然程崎的名声,他们近日也有听说,也知道几家企业都在争夺,许长寻原本是没有动静的,更没有派人加入争夺战,众人便以为许长寻根本不在意这条线。

谁知才过了一天,就听说许长寻的准儿媳妇周珩,亲自把人带到他的面前,据说周珩已经秘密找这个人一段时间了。

如今再仔细回想,周珩数日前就离开公关部,说是外派到招聘会一线……

这听上去就是贬职,当时谁都没在意,高管和股东们平日里也和周珩没什么来往,谁也不会冲出去为她求情,更不会没事找事的掺和姚总和周家的争斗中。

但眼下再回头一看,周珩分明是借着这个机会暗中操作,趁着所有人都忽略她的时候,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把事情给办了。

若是再往深一层去想,这件事要不是许长寻的授意,周珩会擅作主张吗?或许林明娇将周珩的工作排开,也是为了帮她打烟|雾|弹?

奇怪,自从周楠申病重,再加上这一年来许景枫不成器,没办成一件事,反而还屡屡碰壁,早已被许景烨比了下去,而这周家受到这一连串的影响,也逐渐式微。

姚家那个姚心语打压周珩,这件事许家从没表过态,就放任着大儿子的未婚妻受人挤兑。

可如今一看,莫非以上这些都是假象,莫非许长寻早就暗中重用起周珩了,只是缺一个将她扶上位的机会?

眼下周珩已经亲自用实力证明,许长寻还发下话来,要求各部门与周珩配合,无论她要了解哪部分的运作,都不能藏着掖着。

此言一出,众人难免心惊。

也不知道现在再去巴结周珩,还来不来得及?

……

集团内的消息在私底下传开了,就连许久不曾有人打过的周家大宅的电话,也相继接到好几个。

过去“人走茶凉”的小人,今天一个个找了回来,蒋从芸一边假笑着虚应,连腮帮子都笑僵了,一边还忙不迭的要和周楠申汇报。

周楠申已经可以下床,甚至能到屋子外走动了。

这个早上,周楠申吃过早餐,就在院子里坐了一小会儿,还喝了口热茶。

蒋从芸出来时,顺便将康雨馨笼络、试探周珩的小插曲告知,只等周楠申的意思。

周楠申安静片刻,第一个问题便是:“下一批药什么时候送过来?”

蒋从芸说:“按照约定就是今天下午。”

周楠申眯了眯眼睛,又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如今逐渐好转,对生命就有了额外的理解。

只是他心里清楚,康雨馨送的东西,既是药,也是毒。

有它在,他能好。

没了它,他只会完蛋的更快。

蒋从芸见周楠申半晌没言语,只是神色有异,便知道他有吩咐。

果然,周楠申很快抛出这样一句:“这种救命的东西,如果一直掌握在别人手里,那我的命岂不是她说了算了?”

蒋从芸立刻心领神会,坐下来,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膝盖上,柔声说道:“像她这种小人,要收拾她轻而易举。她能上蹿下跳的和你谈条件,无非就是仗着手里还拿着一张底牌。咱们想办法把底牌拿过来便是了。”

周楠申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因气色好转,看上去仿佛比过去这两年还年轻些。

“这事也不能操之过急,万一给她逼急了,药断了,再把她知道的秘密抖了出去,不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的确是个问题。

蒋从芸皱着眉想了片刻,随即说:“要让她交出配方,一定要先得到她的信任,满足她的条件,这才有可能交换。”

周楠申向前倾身,说:“她要的是金钱、地位,是在长丰集团背后那些大佬面前有一席之地,要把她父亲应得的东西都拿回来。”

蒋从芸冷笑着:“康尧过去是帮了集团不少忙,可他是因为制毒被抓的,前些年这事儿还上过新闻呢。这样的人就算侥幸活逃脱,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就和袁生、黄彬、高征一样,永远只能在台底下处理见不得人的勾当。连他都做不到的事,他的女儿又凭什么站出来分一杯羹?禁毒队那些人有谁不知道康雨馨是康尧的女儿,若真是扶植她到台前,指不定连咱们周家都会被盯上。”

听到这里,周楠申的笑容深了,那里面还带了刀子。

过了半晌,他才说:“那就告诉她,从哪儿跌倒就从得哪儿爬起来。既然康尧是摔在这个坑里,她要争名争利,也得从这个坑爬出来。”

18

Chapter 18

——她要争名争利, 也得从这个坑爬出来。

蒋从芸闻言:“可是……这些年许长寻可再没碰过那玩意了,下面有几个大佬倒还是在做,许长寻最多也就是帮他们把钱洗干净罢了。若是让康雨馨去干这事, 恐怕许长寻也不敢用她啊。”

周楠申说:“他不敢,自然有人敢。”

蒋从芸越发不解:“我不懂,多一个人掺和进来, 那几个大佬就少一份利,何况还是晚辈, 他们凭什么让她加入?”

周楠申笑问:“她不是有方子么?”

“那方子是给你治病的……”蒋从芸刚要反驳,说到一半却忽然明白了, “哦,你的意思是, 就告诉他们, 她有秘方,可以将那玩意提炼的更纯, 瘾更大?”

一旦纯度提高了, 配方升级了, 那自然也就更有价值了。

周楠申点了点头:“既然她能拿出特效药, 让那些人亲眼看到我可以出来走动了,她再对外一说还有一个制毒秘方,那你说那些人会怎么想?”

多半也会相信。

听到这, 蒋从芸轻笑出声:“现在江城可是在严抓制毒, 她要是这个时候去当出头鸟,早晚得和她爸一样。”

“那就管不了了。”周楠申说:“你只管暗示给她,路怎么选, 由她自己决定。只是这件事务必小心, 别留了把柄。”

说白了, 这就是给康雨馨提供一种自取灭亡的死法。

当然她完全可以不接受,不实施,可这样一来,她就没有资本替康尧东山再起。

赌与不赌,就在一念。

蒋从芸很快应了:“她要是上赶着找死,谁都别埋怨。”

然而周楠申话锋一转,又道:“至于我的药,这件事不宜拖得太久。思路给她提供了,在一些小事上也可以为她行点方便,趁着她脚跟还没站稳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把方子套出来。”

蒋从芸跟着点头,但同时也有些发愁:“只是,如果是我出面接触她,势必会让人怀疑……”

周楠申笑了:“思路你去提点,行方便让周珩去,方子也让她来套。”

“怎么?”蒋从芸一惊,“你放心她?万一……”

周楠申说:“她是周家人,跟咱们在一条船上,我若是不行了,有她什么好。这段时间她受尽白眼冷落,心里多半也明白了。如今她把人找出来了,甜头也吃到了,自然就不希望被打回原形。只要我好了,就是她好,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能不懂么?”

到此,蒋从芸也不再有异议:“也是,有些事也只能她出面。”

周楠申却忽然响起一茬儿,又道:“至于那个许家老三么,也得留意着点,接近康雨馨的同时,也得多去探望,争取早点套好交情。只是康雨馨沾毒的事,决不能告诉周珩,就让她当一个不知情的无辜者。”

这话蒋从芸倒是不解了:“为什么,难道许家老三还有别的身份?”

周楠申却只说:“你只管照办就行了,这件事比较复杂,我以后再和你细讲。”

蒋从芸一噎,满肚子疑问竟然得不到解释,心里着实不甘。

可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就只是安静的点点头,随即将周楠申扶到轮椅上,将他推回大屋。

……

就如周楠申所说,周珩也确实尝到了甜头。

从早上她坐车去集团的路上,就已经听袁洋汇报了一点情况,说是集团内部已经有风声传开,得知是她替许长寻把姓程的“摇钱树”挖了出来。

现在周珩可是大功臣了,集团里已经有好几位高管先打电话给许景枫表示祝贺,还趁机靠拢。

周珩只在心中冷笑,面上倒没有特别表示。

她自小就过着与旁人不一样的生活,吃了不少苦,看了不少脸色,后来又在周家寄人篱下,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那每一天,她都要防着蒋从芸和真正的周珩害她,要表现给周楠申看,她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却又不能太露锋芒。

后来她和许景枫订婚,进了集团工作,也确实风光了一段时间。

这些风光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怕是会变成糖衣炮弹,腐蚀人的心智,麻痹人的毅力。

可她与别人不同,她自小经历的苦难历历在目,无论人前如何风光,她心里都无比清楚,她骨子里永远都不是周珩,而是那个山间长大的野丫头周琅。

再后来,周楠申一病不起,整日卧床。

许多和周楠申过去交好的股东、高管,也一个个的与周家疏远,让周家结结实实的体会了一把何谓人走茶凉。

蒋从芸对此十分愤怒,整日耷拉着脸,嘴里骂骂咧咧。

周珩却无比的淡定,甚至觉得若只是疏远,那还是好的,起码不是落井下石。

过去种种周珩都一笔笔记在心里,从不敢忘,如今才得了一点彩头,又怎么会轻易发飘呢?

反倒是集团里那些人待会儿见到她,也不知道会如何变脸,如何展现演技,她倒是有点迫不及待想看到了。

果不其然,中午刚过,周珩就已经接到三位主管太太的电话,私下里也有几位股东递过来消息,想和她以及许景枫约个饭局,更有人直接送上小礼物。

周珩笑而不语的看着这一切,没有答应任何一个人,礼物也收在抽屉里,并在本子上记下来。

再一转身,周珩将记录发到林明娇的手机上,算是通过她跟许长寻报备了。

当然,周珩也明白这些人的心态,如今和她拉拢关系,再修复过去的冷眼相待,其实已经晚了,他们心里明明很慌,却不得不亡羊补牢,明知道她是周珩,在物质上什么都不缺,却还是病急乱投医的约饭局,送礼物。

恐怕他们心里也是清楚的,这些东西都是小玩意,若非在实际利益上给予方便,她是不会看在眼里的。

转眼到了下午,周珩在公关部的休息区给许景枫去了个电话。

许景枫虽然声音带笑,却还是责备了两句,怪她藏着掖着,既然已经把人找到了,怎么连他都没告诉。

周珩温言软语的应了:“我只怕这其中会有变数。你身边的人虽然都是亲信,可这段时间你在工作上接连不顺,保不齐会有人暗中挖角,从他们那里套出你的消息。我这么做,也是以防万一嘛。”

许景枫正笑想说周珩太过多虑,随即电话里就出现了于真的声音:“许总,咖啡。”

“放下吧。”许景枫说。

周珩眉梢一挑,问:“对了,这两天修养的怎么样,检查做了么,于真的工作表现还满意么?”

许景枫笑道:“你选的人,我当然是满意的。”

接着他把手机递给于真:“你自己说。”

于真显然没料到这一手,接过电话还有点忐忑:“周,周小姐,我是于真……许总他这几天挺好的,检查也做了,只是有几项数据偏高,但廖医生说不会担心,调养一下就……”

正说到这,于真却倒吸一口气,叫道:“许总,别……”

电话这边,周珩听的真真儿的,她垂下眼,无声的冷笑了,只等于真把事情交代完,这才说:“把许总照顾好,我给你记一功。”

这话落地,于真握着的手机就被许景枫拿开,扔到一边,算是结束这场谈话。

许景枫将于真压在病床上,上下其手,嘴里说着:“等我出院了,我给你找套房子。”

于真闪躲着许景枫的攻击:“是宛新苑吗,我听说前面两位也住在那里。”

许景枫停下来,笑问:“你们做伴儿,不好么?”

于真垂着眼,只说:“可我还想好好上班,不想过那种不劳而获的日子。”

“这怎么是不劳而获?”许景枫贴了上去,“你现在不就在劳动么?”

于真被许景枫骚了痒,咯咯笑了几声,边躲边说:“可我不希望周小姐失望,她嘱咐过我的,要做好你的秘书。”

许景枫轻叹一声,妥协了,反正他的秘书也没什么正事可忙:“好,你想做,就让你做,让我天天看着你。不过她的话,听听就算了,也不用全当回事。”

于真不解了:“为什么?她是你的未婚妻,又漂亮,又能干,气质好,家境好,说话也很好听。”

许景枫笑了声:“你知道什么叫中看不中用吗?她是漂亮,就是‘不能干’,一干就要出人命的。要不她怎么会上赶着给我找人呢?”

于真这才听出许景枫话里的含义,诧异地问:“我听说,周小姐身体不太好,原来是真的?”

“呵,就跟纸糊的差不多。”许景枫不咸不淡的评价,“在我这儿她就是一尊瓷娃娃,我得供着,养着,就是不能摔了,碰了。”

“原来如此……”

这话刚落,许景枫很快又来了劲儿,一时间只能听到笑声。

……

另一边,周珩却没有识相的切断电话,她也刚接了一杯黑咖啡,就站在小吧台前,一边似笑非笑的听着“现场”,一边吹着杯子上的热气。

隔了好一会儿,她将通话按掉,端着杯子来到窗前。

今天的江城额外晴朗,蓝天艳阳,唯有天边点缀了一两片云,要散不散,若隐若现。

半晌,手机响了,是蒋从芸发来的信息:“有时间回个电话,你爸有事要交代给你。”

周珩只回了一个字:“嗯。”

她脚下一转,正准备离开休息区,不想这时姚心语却端着杯子进来了。

两个女人打了个照面,眼神一对,周珩就知道,姚心语又要打嘴炮了。

她本不想对话,可这一次姚心语的由头倒是新奇有趣。

就听姚心语说:“今天整个高层都在讨论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就是程崎。恭喜了。”

周珩侧了下头,只以余光瞄她。

很快,姚心语就来了下文:“公司里有些女同事也在说,要是能认识这样有本事的男人,很快就能过上不劳而获的生活了。这倒不是她们不能干,只不过女人晋升的机会本来就少,要付出比男人多十倍的努力,也未必能站在同一高度。说起来还真是讽刺,你我那么努力地去找人,到头来她们谈论最多的却是男人。”

这下,周珩转过头,直视着姚心语。

要不是她们一向不睦,此时她都要以为姚心语是在掏心挖肺了。

周珩只淡淡道:“你的感悟倒是很多。”

姚心语也看过来,笑着说:“能不多吗,从头到尾我也忙得团团转,到最后什么都没落着。我听着那些话,心里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很多跳板,只不过我以前太心高气傲,不屑去运用。”

“不屑?”周珩也跟着笑了,“依我看,你对那位程先生有点兴趣,何必妄自菲薄呢。”

“有兴趣也是正常的吧?”姚心语说:“他单身,人帅,有性格,有能力,有魅力,说话也很风趣,甚至还有点性感。我若是将他视为跳板,似乎也说得过去吧?就像你给许景枫找的那几个秘书一样,她们不也拿他当跳板吗。宛新苑里已经有两个了,如今又来了第三个,再来一个都能搓麻了。”

周珩没接这茬儿,只是走到一旁靠着墙,好整以暇的听着姚心语的牢骚。

姚心语见状,更来了劲儿,继续道:“说起来我可真佩服你,你能让外面的女人去他的病床前端茶倒水,换作是我就做不到。”

哦,姚心语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是谁说的呢,许景枫的司机兼助手,医院的人,还是于真自己?

周珩不动声色的过着名单,随即就听姚心语说:“听说他一向玩得开,前段时间海外部忙的焦头烂额,他倒好,开完会就搂着女人嗑药。我知道你身体不好,也难怪你会找外人,没有把心思花在这种事情上,反而在工作上与我争抢。”

呵,知道的这么详细。

姚心语收了笑,又继续道:“我一直很好强,也有能力,始终想着用实力说话,让所有人都高看我一眼。可再一想到程崎那样优秀的男人,有一天也会被其他女人当做跳板,我心里就不平衡了。”

听到这,周珩终于“忍不住”发作了:“今天的废话真是额外多,受刺激了?是因为找人的事被我搅黄了,还是因为你想拿姓程的当跳板,这下没机会了?”

周珩撂下一声冷哼,转头走向门口。

姚心语的声音又跟了上来:“你情况特殊,不能劳累,要是‘陪游’这种工作太过勉强了,不妨直接开口,我很乐意替你完成。功劳么,自然还算你的,你我互惠互利,顺便再帮我跟程先生问个好。”

……

周珩不再理会姚心语,很快走出休息区,同时脑子里也在快速展开思考。

姚心语是有点盛气凌人,可她骨子里也足够简单,脾气一上来,有些事就会说漏嘴,还会将自己的真实想法道出。

这不,因为找人的功劳,姚心语心里憋闷,就一股脑的说了这么多,还下意识将关键信息露了出来。

除了于真在医院的消息之外,还有许景枫私下和前任秘书在宛新苑嗑药的事,这些都是怎么走漏的?

若说前者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只是姚总找人暗中盯梢,那么后者呢?

难不成盯梢的人就躲在许景枫床底下?

再回顾以往,许景枫这一年来屡屡吃亏,好几件事都让许景烨抢了先机,还有几件事是他瞒着消息想遮掩补救,却被姚总在背后插刀,把事情捅了出来。

如今仔细一想,多半是许景枫身边有个“鬼”。

而且这个鬼多半就是那天晚上陪着他的那个。

呵,要不是姚心语一时只图嘴上痛快,这个人恐怕还要找上好一阵子。

等想清楚这些,周珩也没有在公司久留,拿着包和手机就往地库走,同时通知袁洋将车准备好。

谁知刚来到车边,却见袁洋就立在一旁,脸色古怪。

周珩刚要问,袁洋就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后座。

周珩一顿,走向后座一把将门打开,略微低头,就和里面的男人撞个正着。

竟是许景烨。

许景烨脸上划过难得一见的狼狈,但很快就转为笑容:“阿珩,你可吓了我一跳。”

周珩不动声色的扫过他手上的小盒子,坐进去说:“你这么大的胆子,我哪儿吓得住啊?藏什么呢,我看看。”

许景烨煞有其事的轻叹一声,将小盒子递给她。

周珩打开一看。

那是一枚胸针,不仅耀眼夺目,而且价值不菲。

周珩又将盒子盖上,说:“我今天已经收了不少礼物。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套了,难道这也是贺礼么?”

只是这话刚落,周珩就在他眼中看到一丝落寞,一丝无奈。

许景烨将盒子接过来,低声道:“这不是贺礼,这是生日礼物,我本来想藏在你的座位下,等过几天你生日到了,你自然就会去寻宝。”

电光火石间,周珩忽然想起,真正的周珩和许景烨一直是暧昧关系,他们之间也有许多不为外人道的小情趣,就好比说许景烨会将生日礼物提前藏起来,让她寻找。

而再过几天,的确就是那个周珩的生日。

“我……”周珩一时词穷,正想着该如何补救。

这时,就听许景烨“指责”道:“阿珩,是你把我忘了,你可真够无情的。”

“怎么是我无情?”周珩垂下眼时,连忙找了借口,“我从国外修养回来这几年,你什么时候藏过礼物给我,如今倒是突然想起来了。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那最后半句,周珩的语气额外轻柔,还带着怨怼,听的许景烨心里立刻软了半边,当下就没了脾气。

许景烨去抓周珩的手,周珩躲了两下,终于被他握住了。

他轻轻捏着她的手指,再伏低做小不过:“好,好,都是我无情,是我渣,我狼心狗肺。我也是没想到,这几年我没给你藏礼物,你都放在心里记着呢,我还以为你不在意……你要是怪我,就打我,骂我,可千万别气着自己,当心你的身体。”

周珩只以眼角扫了他一眼,随即把手抽出来,身体转了半下,说:“自以为是,我有什么可气的。”

许景烨又是一笑,凑过去,将小盒子放在周珩的膝盖上,低声问:“那这次就不藏了,我亲自交到你手上,能原谅我了么?”

周珩扬着下巴,仿佛并不在意,手却轻轻落在盒子上,从嘴里发出“哼”的一声。

许景烨心里顿时涌上说不清的滋味儿,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只是就在许景烨下一步动作之前,周珩又转了过来,轻声说:“好了,你赶紧下去吧,待会儿让人看见,对你不好。我爸找我有事,我还要给他回个电话。”

许景烨“哦”了声,又问:“周叔叔身体好点了么?”

“嗯,有些起色。”周珩笑着回了,同时观察着他的表情。

许景烨:“那就好。”

端看他的表情倒不像是装的。

这就说明,他可能并不知道康雨馨送过药,或者是知道有送药的事,却没想到那个药如此见效?

周珩也没多言,只等许景烨下车,朝他挥了挥手,便示意袁洋上车。

等车开走,周珩脸上的笑才落下,将手上的盒子扔到一边,戴上耳机,给周楠申拨了通电话。

19

Chapter 19

周楠申的视频电话接通了, 很意外,竟然不是在他的房间里,背景是书房的那扇窗户, 他的气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周珩一顿,遂笑道:“爸,您今天精神不错。这是在书房吗, 刚好一点就要工作,可别累着。”

“放心, 我心里有数。”周楠申也跟着笑起来,面部线条越发柔和, 看上去竟然有些慈祥,仿佛眼前这个女儿是他最疼爱的骨血。

只是周珩心里是清楚的, 周楠申是影帝, 他的手段有多狠她不只见过,更是亲身经历, 尤其是将她母亲梁琦囚禁一事, 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思及此, 周珩问道:“听说您找我有事?”

“嗯, 趁她不在,有几件事我正好交代给你。”周楠申说。

她,蒋从芸?

周珩不动声色, 只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随即就听周楠申说:“第一件事,你要多抽时间去看许家老三,和那个康雨馨也要处好关系。我听你妈说, 她在试探和拉拢你, 正好你就将计就计, 让她拉拢。关键时刻,你再透露一些讯息给她,她为了巩固根基,势必会再向你示好。如果她有困难,是你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你也可以帮衬点。”

周珩一边听一边点头,眉宇间浮现出一丝困惑,直到周楠申交代完了,才问:“建立关系这点我懂,只是为什么呢?”

周楠申倒也没藏着掖着:“我的身体近日能有起色,全靠她送的药。”

“啊……原来如此。”周珩面露恍然,装作一副完全没听说过此事的模样,“那这个康雨馨的确有些用处,光凭这一点,我就得和她处好。”

谁知周楠申话锋一转,又道:“只是这个药有个缺点,就是它不能停。”

周珩闻言,问:“那也就是说,康雨馨这条线不能断了?那岂不是反被她拿捏,任她予取予求?”

这一点真是和周楠申想到一起去了。

周楠申看着周珩片刻,心里是无比的志得意满,虽说这个女儿自小就贼,心思藏得深,当初回来周家不过十岁,看似弱小无助,却能在蒋从芸和 “周珩”眼皮子底下一路的野蛮生长,这其中的生命力和手腕,他都是看在眼睛里的。

当然了,这是他周楠申的女儿,也是他最出色的作品。

周楠申笑意渐浓,说:“所以,药方很重要。”

哦,原来还有药方。

周珩眯了眯眼:“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楠申跟着说:“这件事不好办,康雨馨不是胸无城府的人,相反,她诡计多端,这点和她爸一模一样,她是不会轻易把药方交给你的。你不能直接要,只能迂回前进,想办法套出来。”

“可我只怕最终得到的药方,未必是真的。”周珩说。

这一点早就在周楠申的预料之内,他很快接道:“这点不用担心,我自然可以找到人来验证真伪。”

既然有人可以验真伪,那也就是说这个药方最初并非康雨馨所有,或许也是她通过一些途径得到的?

周珩轻点了下头,却没有追问原由,只说:“我明白了。您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周楠申垂下眼,却一下子安静了,双手就在胸前合着,唯有手指尖在动。

周珩很快就明白过来,抬了下眼皮,说:“袁洋,停车。”

袁洋没有作声,只将车靠路边停下。

周珩下了车,走开数步,四下没人,她就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周楠申这才开口:“康雨馨在未来,也许会涉毒,这一点你要万分小心,若是她找你帮忙,或是有意拉你下水,你千万不要上当。”

周楠申自然不会告诉周珩,他之前才嘱咐了蒋从芸,要瞒着她。

周珩沉默了。

涉毒这一点确实始料未及。

只是,为什么呢?

周珩想了想,说:“我不懂。她既然有那样厉害的药方,又何必剑走偏锋,选择一条不归路?”

周楠申淡淡道:“那药方是被政府明令禁止的,这件事你只要上网查查,再回忆一下‘江城基因’这家公司,自然会有头绪。所以这条路康雨馨走不通,她要想在短时间内获得暴利,在许长寻面前获得话语权,就只能捞偏门。就像她爸当年一样。”

听到这里,周珩脑中的思路渐渐成型,原本堵塞的地方也有了解释:“她爸?难道她爸也是做这个的?”

周楠申笑了:“她爸叫康尧,这个名字也曾在江城轰动一时。”

康尧……

周珩倒是有点印象,似乎是因为制毒在前些年被捕,而后枪毙。

据说康尧犯下的制毒案,还是江城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起。

想到这,周珩只觉得不寒而栗。

周楠申既然知道康雨馨涉毒,却还让她去交好,为的就是那张能让他活命的药方,足可见他根本没把她的安危放在眼里。

当然,这件事她也从不抱期望。

就算周楠申提前提醒了她,也不过是为了不牵连周家。

然而周珩心里虽然如此想,面上却没有露出来,抬眼间只是一声轻叹,说:“爸,幸好你提醒我了,要不然我还真不会防着她这点。既然康雨馨是个狡诈的人,那她多半也会算计着先把我拉下水,万一将来事发,也好要挟我帮她,或者拿我当挡箭牌。”

周楠申闻言,又是一笑:“你能这么快想到这一层,就证明我没看错人。”

说到这,周楠申又话锋一转:“不过许家老三和她不是一路的,他和许景枫、许景烨也不一样,这张牌你可要把握好。”

不是一路么?

周珩轻笑出声:“前阵子我妈还说,要我景枫、景烨分别投资,哪边都别落下。怎么,现在连老三也要算上了?”

周楠申眼神深沉,里面充满了算计:“许长寻若是能把这个儿子利用好了,将来能派上大用场。他现在是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世,但早晚有一天会认命。而在这段时间里,他初来乍到,一个人面对陌生环境,最需要的就是朋友。”

周珩接道:“也就是说,在他最缺乏安全感的时候,让我去献温暖。等到将来许先生要用人的时候,我再出面做他的工作?”

周楠申这才笑了:“你是大嫂,就算你多去关心,外人也不会多想。”

“哦,我不仅要防着康雨馨把我带进坑里,也要顺便‘保护’许家老三。”周珩轻声应了,同时也因周楠申的深谋远虑而心惊。

谁知周楠申却说:“他的安危你倒是不用担心,康雨馨绝对不敢让他沾手。”

“绝对”、“不敢”?

周珩品着周楠申的措辞,顿时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为什么周楠申如此肯定,为什么康雨馨是“不敢”,而非“不会”或是“不愿”?

难道让许家老三沾手了,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还是说,康雨馨是怕许长寻知道了,找她麻烦,跟她过不去?

而就在周珩琢磨的时候,周楠申又一次开口了:“最后一件事,程崎那里,你一定要与他密切来往。他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一定要让他认为,你是非常愿意与他合作的,哪怕是一起算计许家的钱,也在所不惜。”

周珩一顿,这里面的原由她心里是清楚一些的,现在许家的资金出不去,需要打通门路,需要多走关系,而程崎就是目前许长寻最看好的一条线。

倘若这条线走通了,许长寻势必会更重视此人,但是反过来,程崎也会从中抽取大量“佣金”。这也就是为什么周楠申会说,是算计许家的钱。

周珩半开玩笑的问:“爸,您也想分一杯羹?”

同时她也在想,不,绝不会是这么简单,比起那些数字,周楠申更喜欢玩弄权力。

周楠申没有回答,只问周珩:“这个人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本事,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周珩说:“就算他有天大的奇遇,也不可能一个人蹚出这条道,他背后一定有人帮他。”

“可这个人从来没露过面。”周楠申说:“就连我派去调查的人,都是一无所获。”

连周家的信息网都没有捞到这条大鱼的消息?

这么想来,倒有点细思极恐。

不过话说回来,她不也是周楠申推出来的门面么?只不过相比之下,程崎无父无母无家族背景,要查他背后的势力,的确很难从根上追。

周珩微微笑了,这次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几分毒:“您的意思是,让我想办法把这个人套出来,无论是算计许家的钱,还是周家将来取而代之,都可以和背后那位菩萨紧密合作。”

周楠申笑弯了眼睛,虽然没有接话,却用表情回答了一切。

他的野心远比许长寻要深远,当了许家的谋士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他走上前台了。

过了许久,周楠申才撂下一句:“这些事是我交代给你的,有任何进展或者困难,尽管来问我,不需要知会其他人。”

而这个其他人,主要就是指蒋从芸。

显然,这是周楠申直接跨过蒋从芸,和她沟通迟到的父女情,而且还是以狼狈为奸的方式。

过去他病着,不得不低头,就得事事依靠蒋从芸,并将周家的权力暂时交到她手上。可如今周楠申逐渐好转了,蒋从芸也就没用了,他便又将“情分”投资到血缘关系上。

当然,相比起互相算计的枕边人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直到电话切断,周珩盯着手机屏幕上自己的影子,再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车水马龙。

也是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周楠申病了几年,表面上看“大势已去”,以许长寻的为人早该翻脸不认人了。

更何况追溯历史,历代都有“飞鸟尽良弓藏”的君王,尤其是将要传位的时候,老君王总会倾向于杀死功臣,为下一代上位者清除障碍。

可这几年,许长寻不仅没有动过周家,还一直放任她在集团里出入,哪怕她有“心脏病”,也一直稳坐准儿媳妇的位子。究其原委,恐怕不只是因为周家的信息网,也是在忌惮周楠申的城府吧。

以许长寻的心智,和他对周楠申的了解,多半也会想到,周楠申一定留了几手,而且还知道他很多秘密。

一旦稍有不慎,保不齐周楠申还会反咬一口。

“制衡”——这两个字突然跳进周珩的脑海中。

关键就在这个“衡”字上。

无论是表面的还是深层的,要维系平衡,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它不仅需要彼此心照不宣,更需要默契,和势均力敌的手腕,以及大局观。

……

周珩在路边坐了一小会儿,没有急着上车,只是半闭着眼,消化着周楠申的那些潜台词,和他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细节。

半晌,周珩拨了通电话给许景枫。

电话接通后,周珩第一句便是问:“现在身边有别人么?”

许景枫一听她的语气,顿时意识到什么,说:“没有,就我一个。”

周珩也没耽误时间,直截了当的问:“前阵子海外部最忙碌的时候,你们是不是有一天视频会议开到很晚,那天你在宛新苑。”

许景枫回忆了一下,说:“是有这么件事,怎么了?”

周珩倒是很平静,只淡淡说:“开完会后,你心情烦躁,还磕了药,对么。”

许景枫叹道:“这种事米红也要跟你汇报?我还有没有隐私了?”

“我当然会想着保护你的隐私,所以我从来不过问。”周珩慢条斯理的说:“而且这件事也不是她跟我说的。”

“什么……”许景枫反应过来,“你把话说清楚。”

周珩这才笑道:“是姚心语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有趣么?”

很快,电话那头发出许景枫的一声咒骂:“操,贱人!”

“行了,现在发现也不算晚,她就是坑过你,最多也就是在海外部的消息上做点文章,你又不会将重要信息透露给她。”周珩并不走心的安慰了几句,却说得许景枫越发心慌。

许景枫一时脑子也有点懵,下意识回想着自己是不是不经意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是嗑药之后high了,一时嘴瓢?

周珩给足了他时间“回味”,等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落了句:“人就交给我吧,我会处理的。”

许景枫深吸了一口气,隔了几秒才说:“也好,那个贱人我不想再看见她。另外,以后选人仔细着点,这种错误怎么能犯呢?”

这话落地,许景枫就率先切断。

周珩一声轻哼,看着马路,笑了起来。

选人仔细点?米红又不是她看上的,还不是许景枫自己管不住,之前在集团里就眉来眼去,暧昧了好久,后来还暗示给她知道,让她将米红安排去他名下的枫叶有限。

恐怕在集团的时候,米红就已经是姚家的棋子了。

至于许景枫么,哪怕他面上再死撑,心里多半早已七上八下了。

毕竟这些小辫子既然姚心语能知道,那么许景烨也会知道,这就等于许长寻也知道了。

也难怪许长寻这几次都这么生气,虽然当着别人的面没有挑明,私下肯定在想,这个大儿子太不成气候,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失望,连海外部这么要紧的关头,竟然还能玩的这么嗨,还沉迷药物和女色,简直要不得。

……

下午,周珩回了家,花了一点时间将各部门送来的资料粗略的阅读了一遍,果不其然,从表面上看,根本一无所获。

数据是正常的,文字也是美化过的,怎么看都不会想到“洗钱”上去。

长丰集团这么一家大公司,旗下有多个分公司,而子公司和合作公司也涉及文化媒体、金融证券、古董收藏、借贷等多个产业,虽然规模都不算大,但正是因为小而多,才不易被察觉。

若真是洗钱的话,这些产业的确是最容易下手的。

周珩将资料扔到一边,一手撑着头,另一手划拉着手机,看着上面几位高层、股东,以及部门主管夫人们的邀约,沉思片刻,脑子里逐渐形成一条思路。

这看似密不透风的铁板,倒也不是没有破绽,只要有人际交往,就有利益输送,有软肋和弱点,有交易和算计,那么自然也就会有缝隙。

想到这,周珩又在笔记本上搜索了几个关键词,包括“江城基因”和“康尧”。

这江城基因是六年前关门的,在那以前它可是江城政府最看重的科技药业公司,而主要研发的“基因药”更是当时最热门的话题。

据说这种药是可以从基因上改变人的体能、体质,许多令人束手无策的疾病,都能得到有效控制。

可事实上,它却不是真的药,而是一种“毒”,一种新型的会让人上瘾的毒。

当时“江城基因”还做了一系列的违规人体实验,很多癌症病人因此丧命,但也有少数人创造了“奇迹”,竟然和这种药意外的匹配。

只要服药,就能恢复表面健康,可若是停药,就会承受巨大反噬,身体会急速衰败。

据说那“江城基因”的老板祝盛西,也是因反噬而亡。

周珩看完这几篇新闻,也跟着想起六年前的各种传言,那时候她不在江城,却也不是生活在小白楼那样闭塞的环境,她上过网,也有看新闻,对此也不算陌生。

令她意外的是,周楠申竟然敢尝试这种药?

他疯了,还是不要命了?还是说他的病已经严重到,必须要死马当活马医的程度了?

周珩安静了片刻,又清理了思绪,很快点开关于“毒枭康尧落网”的消息。

文字内容比较简单,媒体没有大肆渲染,就是平铺直述的讲了事情经过,大概是说这个叫康尧的毒枭,在江城为祸多年,而且十分狡猾,四处藏身躲避,后来在警方的不懈努力和调查之下,再结合卧底的信息,终于将康尧抓获。

文章大部分都很普通,唯有最后有那一句,吸引了周珩的注意力。

“康尧落网时,亲生女儿就在当场,目睹一切。”

虽然只是一句话,周珩却不由得心惊,若是换成她,八成要因此落下心病了。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康尧是因为制毒被抓,他和基因药全无关系,那么康雨馨手里的药方又是哪里来的?

正想到这,程崎给她的手机忽然响起。

周珩吓了一跳,刚接起来,就听他阴阳怪气的来了句:“什么时候带我游遍江城啊,周小姐?”

周珩勾着笑,回道:“你是地头蛇,还用得着我带你么?”

“这可是你公公的吩咐,你敢违背?”程崎慢悠悠道:“我要帮他做资金‘周转’,就需要深度了解业务。”

深度。

周珩玩味着这两个字,应了:“那就明天开始吧。不过我事先说明,我是个门外汉,集团的业务各部门自有分工,这不是公关部的负责范围,过去也没让我沾过,要是有什么怠慢的地方,你得多担待。”

“你这咬文嚼字的,听着真让人难受。”程崎来了这么一句。

周珩轻叹一声,装腔作势道:“我的处境你是知道的,我人微言轻,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撞大运了,我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碰不要命的勾当。难道我就不怕他们栽在我身上,拿我挡枪?”

“得了,在我面前就别演了。”程崎说:“你不是没精力沾,你是没机会。”

周珩话锋一转:“哦,你倒是知道的比我还多,而且还都是台面下的,真是消息灵通啊。”

程崎轻笑着:“原来是想套我的话,那你要付出一点代价了。”

“代价?这不是应该你给我的么。”周珩很快打起太极,“否则我一个不高兴,可能会拖你的后腿。”

周珩原本只是说笑,并不当真,她也不认为程崎会轻易拿出来什么。

谁知这话刚落,就听程崎笑了声,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你说,你老子一心把精力和心思都放在事业上,后来又病了几年,会不会忽略了枕边人呢?”

20

Chapter 20

周珩一顿, 意会了:“你不要告诉我,蒋从芸在偷人。”

“这不就是富太太们最有趣的生活日常么?”程崎的口吻似真似假。

周珩随口接道:“哦,那是司机、保镖、管家、厨师, 还是健身教练啊?蒋从芸可没这么无聊,她就是要玩,也不会跟这些人。”

只是周珩刚说到这, 心里却突然生出另一个念头。

程崎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到这茬儿,他这是上赶着在给她送见面礼呢。

蒋从芸的确不是个无聊的人, 她也不会随意找消遣,可话说回来, 若是有意的呢,若是她在周楠申病卧在床之际, 已经在暗中寻求后路了呢?

又或者她野心更大, 想自己掌权呢?

这里里外外都需要有关系。

而建立关系的最佳途径,无外乎就是情、权、钱。

思及此, 周珩说:“你的手伸的倒是挺长。既然你已经知道了, 不如直接揭开谜底吧。”

程崎却一点都不着急:“不是我的手伸的长, 她的事我可没兴趣调查, 这全是巧合。你还记得我那几个福利院的朋友么?”

周珩过了下脑子,很快排除了正在坐牢的陈凌,和已经失踪的外科医生茅子苓, 随即想到一个人:“是那个在江城报社的林曾青?她怎么会想到查蒋从芸?”

只听程崎说:“自从六年前江城最顶尖的人物顾承文落网, 自那以后曾青就对这个圈子里的人额外关注。而且顾承文也是周楠申和许长寻的故友,这可不是新鲜事儿。再加上子苓的失踪和廖云川有关,曾青为了探知子苓的下落, 就去接近廖云川。这一来二去的, 就少不了出入慈心医院, 结果却被她偶然间发现,蒋从芸竟然跑去做药流。”

药流???

程崎的语气轻猫淡写,周珩却好一会儿说不出话,一时觉得荒谬,一时却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起码这是蒋从芸会干得出来的事。

她可不会认为周楠申还有能力让她受孕,也不知道是外面哪个男人如此了得,恐怕这事就连蒋从芸自己都是大吃一惊吧?

当然,这段话不只是“药流”二字令人震惊,信息量也实在很大。

先说顾承文,这个人在落网之前,www.youxs.org,他的事业遍布很广,不仅掌握了江城大部分的地产,还有著名的“江城基因”和“江城药业”。

顾承文生前,也的确和许长寻、周楠申,包括如今掌握江城化工业的霍廷耀私交颇深,几人还会定期聚会。

周珩记得小时候曾被周楠申带过去一次,亲眼见过这几位叱咤风云的人物,当然还有顾承文那个青出于蓝的女儿。

可就在六年前,顾承文忽然伏法,由他背后牵扯出来的案件一下子就搅起千层浪,不仅有害人不浅的基因药,还涉及器官买卖、地产黑幕等等,一件件骇人听闻,牵连甚广。

自那以后,这个圈子里人人自危,全都忙着摘清关系,自证清白。

再说林曾青,她是记者,对这些事敏感也是正常的,可她到底是记者身份,就这样出入慈心医院,窥伺这个圈子里的秘密,难道就不怕将自己牵扯进去?

周珩捋顺了思路,终于找回语言:“蒋从芸做药流是什么时候的事?”

“哦,过去没多久,就前阵子。”程崎不紧不慢的应了,随即品评道:“要不还得说,你们城里人会玩儿哈。”

周珩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说:“奸夫是谁。”

“那就要你想办法去查了。”程崎全然一副爱谁谁的态度。

周珩知道问不出来,便将话题带开:“说起来,你这么神通广大,怎么会让林曾青去犯险呢。廖云川只是看着无害,他可不是善茬儿。”

要是真的无害,也不会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还这么吃得开,令许景枫那么信任他。

程崎说:“你怎么知道我没阻止过,可我说了她不听啊。她和子苓自小关系最好,她自己又是记者出身,对这种事本来就敏锐,而且胆子大,我也没办法。”

周珩没接茬儿,心里却在想,不只是林曾青,程崎的另外两个朋友也都如此,茅子苓能和廖云川扯上关系,说明她也不简单,还有那个坐牢的陈凌,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进去的。

周珩这边沉默着,那边程崎忽然来了句:“想什么呢?”

周珩醒了神,说:“哦,周楠申今天派了几个任务下来,我正在琢磨该从哪个入手。”

程崎笑了声,带着讥诮:“呦,受到重用了,那我就祝你早日立功,早日上位掌权。”

这话刚落,电话就切断了。

周珩瞪着手机安静了一秒,将它扔在桌上,就环抱着双臂思考着。

周楠申一口气提了四个人,分别是许景昕、康雨馨和康尧。

还有程崎背后的人物。

康尧和康雨馨算是一条线,接近康雨馨,是为了药方。

当然,也要防着她。

反过来,接近许景昕,是为了日后的铺垫。

而许景昕过去的身份似乎也有大文章。

至于程崎那里,他背后的人物必然是最难挖出来的,此事也不宜着急。

再说,程崎是这里面最狡猾的,若是让他看出来端倪,反而不好办了。

不过这倒不是为了周楠申的交托,她自己也感到很好奇。

哦,最后还有一个人,米红。

思路到这里,周珩呼了一口气。

还真是要么闲着没事干,要么事情就扎堆一起来,这下她可终于有事可做了。

……

不会儿,周珩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换掉了高跟鞋,改穿舒适的球鞋,翻出一个包就直接出了门。

等坐上叫来的车,抵达市区,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

周珩去了某牌的珠宝店,店里没有客人,只有摆在橱窗里的若干首饰,原本应当摆放的手表架全都是空的。

这个品牌一向如此,也这样的饥饿营销制造出一种一物难求的表象。

品牌经理见来客是周珩,立刻将她迎进去,直奔后面的VIP屋。

周珩坐下也没多言,更没心情寒暄,品牌经理很快拿出几盒珠宝和手表,说道:“周小姐,这只表是你上个月订的,这些是新到的款式。”

周珩拿起自己定的那块看了看,又试戴了一下,状似不经意的问:“我妈最近是不是来订首饰了?”

经理很快答道,说蒋从芸不仅定了,还订了两套。

周珩扬起笑,接过目录样图扫了眼,心里大概有个估价。

这两年,周楠申病得厉害,周家的账面上除了周楠申的医药费,就很少见到大额开支。

蒋从芸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也都是营造出一副不再留恋物质的模样,也就是每个季度从品牌发过来的目录上选几件衣服,非必要场合绝不佩戴昂贵首饰。

其实刚才周珩也是随嘴一问,也是因为程崎的话受到了启发。

她再回忆前段时间,蒋从芸还在Emma的店里购置了不少衣服、首饰,虽然都比不上在珠宝店订做的那两套,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当时周珩并没有当回事,只认为蒋从芸是太久没有敞开了买买买了,压力大,需要发泄罢了,这种事她也不会跑去和周楠申打小报告。

但如今想来,蒋从芸这么捯饬自己,却又不走周家的账面,那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又或者说,是谁给她买的单?

几分钟后,周珩将手表取走,还顺便挑选了一套碎钻首饰,克拉数虽不多,价格也算拿得出手。

随即周珩又叫了辆车,直奔宛新苑。

就在半路上,周珩给袁洋发了信息,说:“查查蒋从芸。”

袁洋似乎很是惊讶,立刻问:“那我应该从哪方面着手?”

周珩点了几个关键词:“男人、珠宝、银行保险柜、名下房产。”

袁洋也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将这几个关键词联系到一起:“呃,你的意思是,她在偷人?”

周珩不由得笑了:“还是个非常富有的男人。但我猜,他们做这种事一定很小心,不会留下开房记录。她新购入的珠宝也不会放在家里,一定会找个地方锁起来。”

袁洋应道:“好,我明白了。”

过了片刻,周珩又将白天收到的某部门主管夫人发来的请柬,转发给蒋从芸,随即说了这样一句话:“这是今天收到的邀请函,可我赶不过去,又不想失约,让对方以为我耍大牌。妈,要不你去这里散散心?听说主厨是特意请来的米其林大厨。”

蒋从芸大约是琢磨了片刻周珩的殷勤,半晌才说:“我倒是可以替你去,也可以代你赔个礼,不过你今晚有什么事?”

周珩发了一个叹气的表情,说:“景枫放在宛新苑的女人有点问题,我去处理一下。你也知道,到了该清算的时候,总免不了来回扯皮,也不知道要耽误多久。”

蒋从芸很快说:“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和她扯皮都是给她脸,你可不要太恋战。这样吧,你尽管去办,需要帮助就打电话给我。”

“是,谢谢妈。”

周珩难得的嘴甜,听的蒋从芸是身心舒畅,也发了一个小表情过来。

其实这些年,周珩和蒋从芸的关系就是以这样的方式保持着“平衡”,有时候亲,有时候疏,尺度要掌握好,就跟拔河一样。

蒋从芸这个人平时是很精明,可她也有弱点,只要他人给足了她面子,有好处想着点她,她就算心生疑惑,也会骄傲那么一小会儿。

就好比说邀请函,周珩突然递给她,她一定会起疑,可是无论她如何琢磨,都不会想到周珩是为了钓她的奸夫,只会认为是在变相的示好。

就这样,周珩勾着唇角,随手一个转发,就将邀请函的地址发给袁洋,同时说:“蒋从芸今晚会参加这个酒会。”

不用多说,袁洋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再一抬眼,宛新苑到了。

……

住在宛新苑东面的女人,就是米红。

她不是许景枫在集团里看上的第一个女人,却是跟他时间最久的一个。

要说容貌和身段么,米红不是最出色的,可她手腕高,有一阵可是把许景枫迷得够呛。

周珩突然来到别墅,正在屋里敷面膜的米红可着实吓了一跳。

开门时,米红和周珩打了照面,先是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的认出眼前人是谁。

米红心里没底,将周珩迎进屋后,还一直在犯嘀咕。

等米红从厨房拿出饮料,站在周珩面前,一时竟不敢坐。

周珩微笑着说:“坐下说吧。”

米红这才疑惑的坐在对面,抿了抿嘴唇,问:“周小姐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自然是有事要找你啊。”周珩慢条斯理的“自责”起来,“你跟了景枫这么久,我都没有为你安排过什么,现在想想真是不应该。”

一听这话,米红越发不踏实了。

周珩笑容不改,却是话锋一转,开门见山地摆出几条路:“这样,现在有一个进演艺圈的机会,是个选秀节目,我可以把你推过去。你若是不喜欢抛头露面呢,也可以去国外游个学,再顺便看看那边的房子,我全包了。当然,如果这两者你都没兴趣,就喜欢宅在家里,有个男人照顾着,那也好办,江城的成功人士我也认识不少,可以帮你从中牵线搭桥。只要你看上的不是我和景枫两人的爸爸,其他人都好说。”

这番话听的米红是心惊肉跳,意思也很明确,就是请她走路。

米红的脸当场就变了,隔了好几秒才轻声说:“周小姐,是不是,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惹景枫生气了?”

“这是我的意思。”周珩说:“你要是有更好的去处,需要我帮忙,也可以告诉我。”

“可,可是我……”米红支吾了几声,说:“可是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景枫。我能不能问问他的意思……”

这些挣扎全都在周珩的预料之内,她也不不着急,只交叠着双腿,双手环在胸前,说:“现在我跟你聊的是敬酒,你选一条,我保准你得到的会比你想象的要多。若是你做垂死挣扎,或是想着坐地起价,那也不要紧,咱们就聊聊罚酒,我保准你失去的也会比你以为的要多。”

“我,我……”米红的脸渐渐涨红了,情绪也开始不稳,眼泪也被她逼了出来,“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周珩笑着欣赏她的演技,等她表演完一轮,这才撂下一句:“或者你先打个电话给姚总,问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此言一出,米红的动作倏地就顿住了。

隔了两秒,她擦干了眼泪,放下手,看向周珩时,已经换成另外一副表情,那里面不仅有震惊,还有警惕。

“你都知道了。”

周珩只眨了下眼,开口时语调柔和:“我为你选的三条路,各有各的好处。出国游学,你可以摆脱姚总和许家。进娱乐圈或是再找下家,就等于换一个钱包,于你不亏。你帮姚总无非就是为了钱,现在问题我已经帮你解决了,总比我直接将你扫地出门来的实际。”

这次,米红不再演戏,也不说话了。

她就那样坐着,皱着眉思考着周珩的话。

其实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她也是明白的,周珩的安排的确是最好的。

半晌,米红想清楚了,说:“我不出国,我就在江城,我选第三条路,但除此之外,我还想再要一个栖身之所。”

周珩微微一笑,一边打开随身的包,从里面拿出首饰盒,放在桌上,一边说:“房子我可以安排,但条件比较一般,你这么有本事,还有的是机会和时间赚来更大的。我劝你见好就收。”

米红将盒子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套碎钻首饰,六位数。

米红没看上,嗤了声,将盒子放下:“这样的货色,我自己也买得起。”

“哦,是么?”周珩又从包里将她订的那块表拿出来,问:“那这个呢?”

米红打开一看,当即倒吸口气。

她抿着嘴唇,却难以压制住最真实的喜悦,虽然忍住了不笑,眼角却已经弯了。

谁知米红正要同意周珩的条件,就在这时,周珩将手机凑到耳边,声音平静道:“你好,我要报警。有人拿了我刚买的手表,价值一百五十万……”

米红立刻起身,冲过去要抢周珩的手机:“你干什么!”

周珩却在此时将手机拿开,同时让她看到手机屏幕,根本没有通话。

“连开玩笑的胆子都没有,却敢狮子大开口。”周珩笑道:“你该不以为我真的会报警吧?”

米红惊魂未定,一下子懵了,竟说不出一个字。

就听周珩说:“这件事根本见不得光,要是警察来了,知道你在这个屋子了嗑药、勒索,后续一定很精彩。可惜,你不要脸,我还要,我不想因为要处理你,而被请去喝茶,上头版头条,也不会拿我们两家的名誉和这种事绑在一起。”

米红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盯着周珩:“你别得意,我知道许景枫很多事,你不满足我的条件,我就把它们拿去变现。”

这一次,周珩直接笑出声了:“你尽管去,我也赞成你去。”

米红:“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

周珩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决定长话短说:“无论你把消息卖给谁,对方都一定会利用,到时候有一笔算一笔,你在江城绝对没有立足之地。你伤害的是许景枫的颜面,打的是许长寻的脸,狼狈为奸的是姚家父女,你觉得你有什么能力自保,还是你的退路足够硬?”

听到这话,米红又一次没了声音,其实她也不敢真的拿去变现,这其中的尺度她还是知道的,若是一股脑的把她知道的都放出去,她只会死的很惨。

周珩见米红脸色变了又变,似乎已经有了恐惧和退缩之意,便将刚才那盒首饰推到她面前,说:“聪明人上赌桌,是不会拿命换赌资的。”

这话落地,周珩便拿着包起身。

米红的声音追了上去:“我选择出国,我……我要离开这里!”

周珩脚下一顿,垂着眸子笑了:“你还真是明白。”

……

周珩慢悠悠的走出米红的别墅,趁着车子还没到,她就在人行道上溜达,感受着微风拂面的舒爽,嘴里还哼着小调。

此时她的包里已经空空如也,她买的那块表,最终还是留给了米红,用来交换米红手里的录音。

那些音频全是关于许景枫的,每次许景枫在这里磕完药,都会胡言乱语。

不过米红是个谨慎的人,这些东西她并没有交给姚总,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手,怕的就是姚总物尽其用,不顾她的死活,直接把它们用在刀刃上。

而反过来,她每次只少少透露一点无关紧要的信息,如此才可以更长久的享受纸醉金迷。

周珩也检查了米红的笔记本、邮箱和云端,确定她没有留备份,所有东西都在优盘里,这才将优盘揣进兜里离开了。

她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往别墅的大门口走,又一个人平静的站了会儿,脑子里盘算着今晚赴宴的蒋从芸,以及周楠申交代的几件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机忽然响起,将宁静的氛围彻底打破。

将手机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康雨馨。

这么晚了,康雨馨会有什么事?

周珩眉梢一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许景昕,遂将电话接起:“喂?”

就听康雨馨说:“我……我这里有点麻烦,你能不能来医院一趟,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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