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是对未知的事情充满好奇。
比方说幼儿园的时候我会问,小孩子是怎么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
比方说上小学后我突发奇想,大人们口中说的搬家,是用那种很大的机器把家吊起来,移到另外一块平地吗。
初中以后,我会经常想到“死亡”。
原本我是不会去想这样一个沉重的话题的,很少有人会没事干去想这种不具象的东西。
但是我住在老小区,居民大多数是老年人,于是小区隔一段时间就能看到有人家办丧事。
首先是花篮摆在路口两侧,随后搭建一个灵堂,里面放一个大桌子,上面有一些食物和香。
一天的话,进出灵堂的人很多。
有些从千里外赶过来,风尘仆仆。
有些带着不懂事的孩子,站在一旁,默默擦眼泪。
哦,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是很多人在一起悼念逝者的。
小时候在农村里生活,村里大概十几户人家。
田埂的尽头住着一个孤独的老人,大多数时候是一个人,偶尔过年过节,会有人去看望。
老人每到吃饭的时候,都会捧着饭碗到各家串门,看看谁家做了什么好菜,夹几筷子,边吃边聊天。
我们小孩子也学着他的样子,拿着饭碗去旁边哪个奶奶家吃好吃的菜,有时候可以吃到新鲜的鱼肉,又或者喝到听说能补脑子的排骨汤。
外婆和外公其实准备了很多菜,但很多东西好像就是别人家的香一点。
农村的住户们关系都很好,像一家人。
逢年过节的时候,老人会挨家挨户,给小孩子送红包。
老人没什么钱,红包大多是一张五块或者十块的纸币。
不过不要紧,小孩子没那么计较,有红包可以放在枕头下面压岁,有钱可以买糖吃,就够我们开心很久很久了。
好像从有记忆开始,村里的人就是那样和善又淳朴,过了好多年,她们还是那个样子。
我偶尔在想,她们会不会一直都这样,就好像外婆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太多变化,一直是那么老,那么慈祥,那么爱我们。
一直到,某个假期,外婆问我和大师兄要不要回村里看看。
“村尾的那个老人要不行了,躺在床上东西都吃不了了。”外婆说得轻描淡写,可能是怕我们害怕。
回去看看吧,很久没有回农村了。
城市的喧嚣听久了是会倦的,还是农村里电线杆上的不知名的鸟叫声好听。
真的是太久没有回去了,村里走了很多人,大多数是自己的孩子在城市里打拼了一套房子,然后把父母接过去住了。
老旧的门上了老旧的锁,老旧的锁上,缠着老旧的蜘蛛网。
这大概是词典里所描述的萧条。
老人已经和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了。
我真希望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差错。
老人看到我们已经是大孩子的模样,眼里有惊喜,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书里总是写穷人会饿得皮包骨头,原来病魔也会让人面目全非。
可惜当时我们是无措的孩子,我们不知道面对一个快要离开的老人,应该说什么样的话才能不算是在“乱讲话”。
于是我们保持沉默。
我和大师兄对望,然后低头。
老人在我们看望后的第二天就去世了。
消息是外婆说的,外婆看上去很少和外界打交道,却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我和大师兄听到了,又是沉默。
可惜当时我们是无措的孩子,我们不知道应该在听到有人去世这样的消息应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才算礼貌和“正常”。
难过吗?
有一点,但不是很强烈。
而后我想象了一下自己在意的人死亡。
瞬间泪流满面,喘不上气。
突然就理解了“且行且珍惜”,也开始畏惧救护车快节奏的声音,不敢看和生命逝去有关的社会新闻。
我慢慢变成了一个不勇敢的人。
中元节的时候,总看见有人在小区里面烧纸钱。
不理解的人会站在某个角度说,封建迷信,污染环境。
我偶尔经过,看那些烧纸钱的人跪在火光前痛哭。
如果这样能缓解一些精神上的痛苦,也算是有意义的事。
高中以后,身边突然离开了很多人,虽然关系没有很亲,虽然听到消息后我没有很难过。
但我知道很多事情都在不那么善意地提醒我——后来我将被迫直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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