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克斯带着她挪到黑乎乎的小门旁，抽出魔杖点了点那扇门。

只能模糊地看见巷子尽头有一点大路上的光亮，海伦的脑袋刚才撞了一下柱子，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看东西都有些重影。

看上去这里安静得不可思议，甚至门后面也没有传来什么声音。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后门被打开了。门里也是一片漆黑，开门的人让到边上，让她们两人先进去。

“是海丝佳吗？”她听到弗雷德的声音懒洋洋地在她们身后响起，他关上后门时，那扇门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是海伦。”唐克斯说。

“老天。”弗雷德跟上来接替唐克斯，“真的是你吗，海伦？”

海伦还以为是自己头重脚轻了，后来才发现是弗雷德把她抱了起来。脸上食死徒的面具紧紧地扣住她的口鼻，她几乎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她勉强抬起一只手，把面具摘了下来。楼梯上有一些灯光了，好像能听到店里的热闹声响。弗雷德抱着她一直上了三楼，气喘吁吁地低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笑容。

“看起来你还不错，是不是？”

海伦看着弗雷德的脸，气得不想说话。——尽管她受了伤，也没有从刚刚的恐怖事件中恢复过来。

“她很善于随机应变。”唐克斯跟在他身后，“但我们没料到有这么多食死徒……”

“几个？”

“四个，包括一个狼人。我是说，我们只能靠偷袭了！海伦不是专业的傲罗啊。”

弗雷德轻轻踢开三楼阁楼的门，里头的灯光有些晃眼。

“那么好吧。你们原本想去做什么？和某个食死徒聚餐吗？”

“是海伦，她无意中听到了一些他们的谈话。……老艾博的法案让人多人明里暗里不满他。于是我们想混进去——偷听点儿有用的信息。”

“你们对风险的评估能力还不如我家花园里的地精呢。”弗雷德哼哼道。

唐克斯的灰色头发被汗水沾湿，变成了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侧。海伦被放在沙发上后，她在海伦身前蹲下来，碰掉了小茶几上的一本杂志。

“刚才真是……你太勇敢了，海伦。”她敬佩地握住海伦冰凉的手，“凤凰社的人应该已经赶到了——是我的错，我应该坚持让海丝佳和我一起去的。”

而海伦还在因为被带来这里而惊讶不已，她慌乱地看着唐克斯。

“艾博先生怎么样了？”

“晚点给你消息。”唐克斯突然看到了海伦还握着的魔杖，吓了一大跳。

“我得现在回部里！不知道诺特醒了没有，她醒来发现自己没有魔杖就坏事了——”唐克斯拿过瓦西里娅的魔杖，匆匆跑到门边。

弗雷德好像进里面的房间去了，唐克斯朝里头大喊道：“我得先走了！麻烦你收留一下海伦，呃——乔治或者是弗雷德。”

弗雷德拿着两个杯子走出来。

“不喝点提神饮料再走？”

“谢了，但是我现在就要走——”唐克斯说着打开门，却差点在第一级楼梯上绊倒。她“通通通”地下了楼，然后就没有了声响。

只剩下海伦和弗雷德。

她望了弗雷德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开始伸手解开斗篷的带子。

弗雷德走过来，坐在刚刚被唐克斯碰掉一本杂志的小茶几上笑眯眯地看着海伦。

“喝了它吧，这样会感觉好一点。”

海伦撑着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想掩饰自己话里的惊慌。

“我什么时候能走？”

“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不能离开这里。”弗雷德认真地说，他递杯子的手仍停留在半空中，看上去是要坚持到海伦拿过杯子了。

海伦接过去，愣愣地看着弗雷德，以至于喝饮料的时候杯子磕到了自己的牙齿。

她尴尬地闭了一下眼睛。

“海伦，我不知道你穿衣服的品味什么时候这么——”弗雷德注意到了她身上穿着的瓦西里娅的衣服，为难地想着措辞，“这么独特。”

“这不是我的衣服。”海伦觉得周身暖和了一点，而且如果她再不说话的话，弗雷德可能还是会一直说下去，所以她开口了。

“你想怎么评价都可以。”

“好吧，你穿的什么破玩意。”弗雷德笑嘻嘻地站起来，从一旁的柜子里翻找着什么。

海伦打量着这个房间，它应该是商店楼上的套间，看上去最近才被翻修过，铺了温暖的橘色墙纸，脚下的木地板也是新的。这一间更像是客厅，因为除了沙发，还有一张宽敞的办公桌，后面的文件柜不但装不住里面的纸张，柜门上还贴满了各种各样的资料和五花八门的东西。

“看看我们住的地方？”弗雷德拿着一盒药膏走过来，坐在海伦面前准备给她额头已经肿起来的地方抹上，“生意太忙了，我们一般就住在这儿。”

“我自己来吧。”海伦说，“你们有镜子吗？”

“我们两个不用镜子啊。要知道，每天醒来我们只要对着对方看一看，知道自己还和昨天一样英俊就好了——”眼看着海伦看他的目光越来越迷惑，弗雷德赶紧打住，“好吧骗你的，镜子在浴室里。”

海伦想站起来，但是被弗雷德按着肩膀按在沙发上了。

“还是我来吧。海伦，之前在魔法部遇到你的时候，你就在生气吧？你要生乔治的气可以，但不能因为我长得跟他一样就牵连到我啊，对不对——”他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一边把药膏涂在海伦的额头上。

海伦狠狠地瞪着他。

“你凭什么认为我只是在生乔治的气呢？”

“什么，难道这种好事还有我的一份？”弗雷德奇怪地看着她。

“得了吧，弗雷德。”海伦沮丧地说道，全然不顾他刚刚把自己从楼下抱上来，还给自己倒饮料涂药膏的恩情，“你们离开霍格沃茨的时候有想过我吗？为什么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

弗雷德看上去很震惊，他把手收回去，把药膏的盒子拧好，但眼睛依然盯着海伦。

“好吧……果然是我们想过最坏的结果。”

“你们想过这种结果？好啊，”海伦难受地看着他，“所以你们做好了让我难过的准备，然后还是离开了霍格沃茨？先前都不告诉我一声，对吗？哪怕我去了伦敦……”

他抬手挠了挠自己的一头红发，为难地说：“可是你不是说你有迦勒·埃弗里了吗？那段时间乔治看上去几次都想谋杀我，你知道，他可能想自我了结，但是又没那个胆子，就把我当成他……好吧这些都是我瞎编的。但是你的确说过，对吗？”

“我说谎了。”

弗雷德说的是实话，她没有资格质问他们，海伦一下子发觉自己站不住脚了。

所以错都在她自己。

“不是这样。”弗雷德望着她的眼睛，“你在怪自己了，对不对？我们理解你当时的处境，所以我们选择了和你保持距离。对于你爸爸的事……我们都很想安慰你，但是我们似乎是过于尊重你的选择了。而且当时还有一个情况就是——乌姆里奇说你已经被开除了。后来的两个星期你都没有回来，没有人说得出你去了哪里，我和乔治本来就决定离开那个老蟾蜍的统治之下的霍格沃茨。我们在想，可以来伦敦等你。”

“后来我们到了伦敦，我们一早就租下这个店面啦，于是打算一边筹备开店的事情，一边向凤凰社打听你在哪。结果就在我们来这里的第二天，你的朋友居然也来了，就是特洛伊·贝克，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跑出学校来的。总之她大概是逛街的时候瞥到了我们的店，就突然进来给了我们好一通臭骂。——啊，她的性子真的很烈啊。”弗雷德眼里闪动着回忆的光芒，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被特洛伊臭骂的日子，“从她嘴里我们才知道你只是出学校散散心，并没有被开除。还有乌姆里奇骗你们喝吐真剂那事——”

他突然严肃起来，打量着海伦的脸，“这就是你那天在魔法部和那个女巫说的那件事吧？乌姆里奇到底想从你这知道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吗。

静静地听完弗雷德的话，海伦的心又飞快地跳起来，好像身体里有一部分活了过来。

她没有被抛弃。

海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别哭啊！”弗雷德一跃而起，冲进一扇小门里拿了一块毛巾，又冲出来把毛巾糊在她脸上，惊恐地说：“你可是来这个笑话商店还掉眼泪的唯一一个人了，我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的。否则我们的商店就开得太失败了！”

刚刚还很感动的海伦居然被毛巾糊了一脸，她把毛巾拽下来，含着眼泪气愤地瞪着弗雷德。

如果他不干这事儿的话，海伦甚至想给他一个友好的拥抱的。

当然，现在，不可能了！

弗雷德憋着笑看着她，他总是比乔治要没心没肺一点。海伦为此耿耿于怀了几个月的事情，不但被他几句话就说完了，还反过来用毛巾捉弄了自己。

“她问我你们圣诞节去了哪里，哈利在背着她做什么。”海伦回想起那个情人节，语气又变得有些愤愤。

弗雷德不笑了。

他认真地看着她，小声说：“你就为了这些，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这些是很重要的信息，弗雷德。”海伦说，“而且这是迄今为止唯一一种不用解药对抗吐真剂的方法。”

“但是你因此差点——”他的话头戛然而止，突然站了起来，“我得把乔治叫上来。”

“等一等。”海伦拉住他，“告诉我特洛伊是怎么骂你们的，让我高兴高兴。”

可是弗雷德看上去没什么心情。

“等会吧——我现在就去找乔治。”他快步走向门边，打开门下去了。

五分钟后，弗雷德一个人走上来了。

“还有半小时就打烊了，”他看了一眼手表，“乔治被五个疯狂的女巫缠住了。我们不能让其他顾客听到你的名字，所以我没法告诉他——好吧，就在这等一会，好吗？”

海伦努着嘴，抬了抬眉毛。

“那就告诉我特洛伊是怎么说的。”

“无非是一些质问。”弗雷德走进小房间，从里面拿了一件斗篷搁在手臂上，“她质问我们为什么把你丢在霍格沃茨，就这样离开了。我们还想问她呢，她不也从霍格沃茨逃出来了——好女人，根本不给我们反问的机会，然后她就告诉我们你没有被开除。可是那又能怎么样？我们不能回学校了，全校都知道我们无限风光地逃出去了，不是吗？而且邓布利多也不在学校了，回去只有那只老蟾蜍等着我们。所以我说这就是最坏的结果了。”

他站在海伦面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完了，我们现在等乔治上来。”

“你要去哪？”海伦盯着他的斗篷问道。

“回家。”弗雷德不安地眨着眼睛，“今天是周末。——对了，海伦。你想不想看看蒲绒绒？”

“那是什么？”

“就在我们橱窗里展示着的，老天——你不会没有来过我们店里吧？”

海伦小声说：“我很久没来对角巷了。”

“这么说，连路过都没有？”弗雷德看上去失望极了，“我得拿给你看看，女孩子都喜欢它们。”

他又打开房门急匆匆地下楼去了。

海伦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她注意到墙壁上有一个很古怪的挂钟，上面的时间刻度写着“吃饭”、“起床”、“打烊”和“上货”等一系列字样。

大概因为今天是周末的缘故，有一根指针指着“回家”。

角落里和柜子旁都堆满了装东西的纸箱，让他们这儿看上去像半个仓库。另一边的衣架旁有一个和芙蓉家里很像的熨斗，上面这套西装看上去应该是乔治的。刚刚弗雷德的西装颜色要更鲜艳一点，乔治喜欢没那么鲜艳的颜色。

不过熨斗像是只从纸箱里拆了一半出来就没人去动他了，可能是他们太忙了吧。

海伦走过去抽出自己的魔杖，试着点了点那个熨斗。一张说明书从底下飞出来，海伦按照上面所给出的家务咒语，用魔杖指着它默念了一遍。

果然，熨斗动起来了，呼呼地往外冒着水蒸气。

她指挥着熨斗在衣服表面上下工作，想着以后给自己的小公寓里添置一个也不错。

“弗雷德，你刚刚说什么？”乔治的声音随着上楼梯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他在和商店大堂的弗雷德喊话。

海伦吓了一跳，魔杖一抖，熨斗猛地往地板上砸去。

“等我下楼再——”乔治说着推开门走了进来，然后他握着门把手怔住了。

海伦转过身去，无措地咬住了嘴唇。

他和弗雷德都变了好多，单单是指，外表上。

脱下校服袍子的他们真的更像大人了。

他们之间又是短暂的静默，似乎都在等对方想出更好的开场白。

乔治抽出魔杖，利落地对着海伦挥了一下。

“除你武器！”

海伦手里的魔杖飞了出去，落到了乔治手中。

她的脸瞬间因为气愤涨得通红。

乔治上下打量了她好几遍，最后用一种很古怪的口吻说道。

“你穿的什么破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