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的职场生活开始后，海伦越发痛恨每个星期一的早晨。她强忍着不适的感觉踩进公厕的抽水马桶里，然后拉一下冲水的绳子——她就被卷进马桶，然后从魔法部的壁炉里滑了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每个周一都会在床上绝望三分钟的话，她也不至于每周一都和马桶亲密接触。作为在麻瓜世界长大的巫师，海伦认为这种交通方式非常地令人匪夷所思。

在平时她还是会选择幻影移形的，但是在伦敦要找到一个避开麻瓜们幻影移形的地方有点麻烦，只有不赶时间的时候海伦才有资格选择绕开离公寓最近的厕所，幻影移形去上班。

海伦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快步朝正前方的电梯门冲过去——有几个巫师正要进去，她应该能赶上这一班。

“又迟到了？蒙莫朗西。”

海伦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一眼，一个胖墩墩的男巫正冲她和蔼地笑着。

“早啊，艾博先生。”她讪讪地笑着。

“你推荐的麻瓜影院简直太有趣了！”艾博先生乐呵呵地将手插在口袋里，“如果不是汉娜要回学校，我想带她也去看一看……”

看起来她的上司，这位姓艾博的男巫是已经在楼下办了一圈事情才回办公室的，并且他没有追究海伦迟到的问题。

电梯猛地停在了三楼，魔法事故和灾害司。海伦走在前头溜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麻瓜问题调解委员会。

她没能去成神秘事物司，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年，她可能已经成为了乌姆里奇最讨厌的学生之一……尽管她的成绩都达到了预期。在乌姆里奇当上校长后，也就是海伦离开霍格沃茨去伦敦那一天，乌姆里奇以“不允许贿赂性职位引荐”为由，取缔了特里劳妮教授写推荐信的资格。

于是海伦转向了自己当年就业指导时的第二个选择。

这也是邓布利多当年推荐她的。但是海伦如今回想起来，其实校长在几年前就已经在为现在考虑了。

她离开学校之前答应邓布利多的，站在凤凰社一边。远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危险，她已经安然地在办公室里坐了三个月了，只是偶尔需要盯一下某几个人。

海伦一把抓住从外面飞进来的便条，——十点之前上交上周的汇总报告。好吧，这些琐碎事总是交给她这个实习生来做的，根本没有人会看那些报告啊！她一边回想着周末之前自己把那些文件扔到哪个角落了，一边把大衣脱下来搁到椅背上。

一个穿着青黑色修身长袍的姑娘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上星期柴郡那起事故，陪审团决定看过详细综述之后再决断。所以——下午两点开庭之前，把报告交给我。”

她皮笑肉不笑地倚着门框，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海伦的办公室。

“好啊，我会的。”海伦虽然没有抬头看她，但语气非常温和。

瓦西里娅·诺特，诺特家的大女儿，也是海伦需要特别关注的对象。诺特和迦勒的父亲在今年六月一同被关押进阿兹卡班。

瓦西里娅一直以为海伦和她一样也是食死徒的女儿，况且迦勒和瓦西里娅一样是威森加摩助理陪审员，迦勒又和海伦关系还不错，因此她在海伦面前也没有那么难缠。

今天瓦西里娅穿了身海伦没见过的新衣服，如果特洛伊还在的话，她肯定会告诉瓦西里娅人靠衣装不靠瞎装这件事。要不是因为身份特殊的问题，海伦早就想和芙蓉谈论了，瓦西里娅今天穿的衣服又突破了海伦的认知上限。

她活像个麻瓜朋克乐手和钢管舞女的结合，有些硬挺的衣料在大腿侧面极高的地方开了个分叉，在它之上腹部的地方还有镂空的绑带设计，整件衣服泛着淡绿的萤光，像一种蛇皮。还好威森加摩是有专门的罩袍，此时瓦西里娅的双臂就不耐烦地在罩袍之下抱着。

“还有一件事，你一定得帮我。”

“先说说是什么事吧。”海伦用魔杖指了指远处的文件柜，抽屉自己滑了出来，一大叠羊皮纸飞到了她的办公桌上。

“下周五替我值一次班。”

“为什么？”海伦不满地说，“那可是周末晚上。”

“艾博最近那出立法严惩伤害麻瓜的提案还在部里悬着呐，我破例花些口舌说服那几个巫师怎么样？”瓦西里娅不情愿地转着眼珠子，说出了她可以交换的条件。

海伦心里觉得有些古怪。不过是一次值班而已，为什么要用工作上的事做交换？

不过她没有立即表现出来，而是装着犹豫的样子。

“这对艾博先生有好处，对我呢？”

“当然对你有好处啦，”瓦西里娅歪着嘴笑得非常虚伪，“如果法案一直不通过，你得改多少遍呀？其实我们都知道更改它不是让它通过的最终方法，给自己找点空子钻吧，海伦。”

下午一点半，她挤进法律执行司的助理办公室，把每个人需要的文件挨个发到他们手上。迦勒心不在焉地和海伦打了个招呼，接过她递过来的卷宗。

自从老埃弗里也被关进阿兹卡班，迦勒看上去也不太好。据部里的一些同事说，如果老埃弗里没有参与神秘事务司那件事的话，迦勒甚至不用从助理这个位置做起。

“晚上可以送你回家吗？”他翻了几页文件，抬眼看着海伦。

“什么？”海伦奇怪地打量着他。

“下班一起走吧？”迦勒靠着办公桌，一只手向后撑在桌上，冷静地重复道。

“谢谢，”海伦认真地说，“可是我认路啊。”

“没关系。”迦勒飞快跳过了这个话题，“下午要审的那起案子，艾博先生一定会在庭上再次重申他的提案的。有空帮我劝劝他，好吗？”

海伦转了转眼珠，“我不明白。”

“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我们不需要它。”

迦勒说完，跟在其他助理身后一道去审判室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海伦和其他几个不需要出席的巫师。

“你们在看什么？”海伦好奇地凑过去。三个姑娘正挤在能看见广场的窗前兴奋地大呼小叫。

“又英俊又多金的男孩子，有兴趣吗？”

“当然！——”海伦从她们脑袋之间的缝隙里踮起脚望去，下一秒，她的语气一落千丈，非但没有像她们一眼兴奋，还吓得后退了几步。

“——不感兴趣！”

“别这么扫兴，海伦。”一个黑头发的姑娘把眼镜从袍子里拿出来戴上，想看得更清楚些，“他俩上了无数次《预言家日报》了，是不是，露希尔？”

“呃……我不认识……”海伦说了个谎。

露希尔用魔杖指了指贴在自己办公桌架子上的一张剪报，纸片直接飘过来糊到了海伦脸上，忙着转回去接着将脸贴在窗户上看个清楚。

“他们这次又是去专利办公室吧？”

“一定是。上回那儿的实习生告诉我，他们签了好几个大单子——足足有三百个加隆呐！”

“哦，真希望我能在专利办公室上班！”露希尔一脸向往地说。

“看看他们身后那个姑娘，”海伦的同事指了指楼下，他们两个身后跟着一个留着金色短发的女巫，“不如你直接去做店员比较合适。”

“他们才刚从学校毕业吧？”黑头发的姑娘努力咬着嘴唇，好像在思考为什么自己只比他们早毕业了两年，工资却还比不上他们的十分之一这件事。

“这么年轻，还讨人喜欢。……我不会告诉你们，魔法体育司的那几个姑娘每周都要去他们的笑话商店。姑娘们，你们已经来不及了。”

同事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他们的笑话商店和红色的头发，直到他们走进电梯，女孩子们才从窗前转过身来，一个个脸上带着做梦般的神情。

海伦盯着照片上笑嘻嘻的弗雷德和乔治，那一期报纸她早就看过了，标题也记得清清楚楚。——《对角巷的新鲜血液：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生意兴隆》。

她有些不服气地想，你们只见过他们赚三百加隆的样子，没见过他们坐在楼梯上和自己数十个加隆的样子吧？

以及弗雷德·韦斯莱吐在她被子时上那个狼狈的样子。

还有五月时，他们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学校，他们两个倒是骑着扫把逃出了霍格沃茨这件事。想到这，海伦更气愤了，她才不稀罕什么笑话商店的老板。

“你还好吗？”露希尔茫然地打量着海伦，“海伦？”

“肚子疼。”海伦皱着眉把剪报还给她，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

她闷闷不乐地走进电梯里，一个穿墨绿条纹西装的鬈发女巫正盯着自己看。

“你是蒙莫朗西？海伦·蒙莫朗西？”就当海伦以为女巫只是认错了什么人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了。

“是的，有什么事吗？”

“我是佩顿·艾克莫，我相信你一定认识我的女儿玛丽埃塔·艾克莫吧？”女巫面无表情地问道。

“玛丽是我的朋友。”海伦说着向女巫伸出手，“你好，艾克莫夫人。”

佩顿·艾克莫没有和她握手，而是依然盯着海伦的脸。

“我有话要和你说。”

“在电梯里吗？”

“不，我们去正厅。我正好有事要出去一趟。”艾克莫夫人有些强硬地说着，走过去把电梯的按钮调成了地下六楼。

“玛丽脸上的疹子没办法消除，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海伦跟在她身后走向正厅的广场，修缮后的魔法兄弟纪念碑立在她们身后。玛丽的脸……她当然有印象，大概是自己离开霍格沃茨那天，或是前几天吧，就没有见过玛丽埃塔了。等海伦从伦敦回来时，玛丽埃塔已经长出了很多难看的脓包。

秋自从读了那份预言家日报后，见到海伦总是一副惊恐的表情，好像受了很深的伤害似的。在学校的最后几个月，除了特洛伊和迦勒他们，其他人都不和海伦说话了。因此玛丽埃塔脸上长出脓包的原因……没人告诉过海伦，就连特洛伊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海伦如实说。

艾克莫夫人怀疑地打量着海伦。

“玛丽说你也做过同样的事，为什么你的脸上没有那些印记？”

“我做什么了？请说清楚，艾克莫夫人。”

“协助乌姆里奇教授调查学校事务！她也是这么劝说玛丽埃塔的。然后玛丽就顶着那些压力，做了她该做的事情。玛丽的一整个暑假都呆在圣芒戈，但是始终没有治好她脸上的疤痕……”艾克莫夫人极为不满，说到最后，甚至有些哽咽。周围路过的巫师都纷纷转过头看着他们。

海伦的确记得特洛伊说过一句——“波特的那个集会好像被发现了。”

这居然和玛丽埃塔有关？

“玛丽埃塔脸上应该是‘告密生’三个字吧。”她想起自己曾在休息室看到过一次玛丽的脸。

大概是D.A和告密之间的某种联系吧，不过海伦没法说出具体是怎么回事。

“没错……作为一个母亲，看到自己女儿的脸上平白无故被那些邪恶的魔法刻上了字，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想想你自己的妈妈吧，蒙莫朗西……”

“我妈妈很久以前就去世了。”

艾克莫夫人楞了一下，她的西装袖口上还留着一些泪痕。随即她变得有些恼怒。

“你真的没有一点同情心吗？我知道你在协助乌姆里奇教授之后就进医院啦，唉……不就是说不了话吗？比起玛丽脸上永久的印记算什么啊？当时你就知道关于这个邪恶的诅咒的事了，对吧？”

“什么？”海伦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冲撞了这位职场上的前辈，“或许你应该去问问你的上司多洛雷斯·乌姆里奇，问问她那时对我做了什么？”

“你怎么能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艾克莫夫人气势汹汹地叉起腰，“以及对魔法部的高级副部长多洛雷斯？即使她对你做了什么，你也应该把这件事的潜在后果告诉玛丽，难道不是吗？”

“因为我没得选！”海伦气愤地回应道：“我是被迫的，玛丽埃塔是自愿的。至少她还可以选，而我只能在毁容和死之间选择！我因为所谓的‘协助教授’，差一点死在霍格沃茨！满意这个答案吗？艾克莫夫人？”

艾克莫夫人被吓得不轻，张着嘴巴看着海伦。

周围围观的巫师迅速散开了。艾克莫夫人肯定不会去质问乌姆里奇的，如果她有这个胆子，也不用来质问海伦了。

海伦没好气地转身离开，她这时候才看到了站在电梯门口一直盯着她的两个人。

弗雷德和乔治。

和在学校时不一样了。

他们都穿着崭新的火龙皮夹克，似乎还打理过了头发。

乔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他提着一只新箱子，里面大概是装满了他们的产品。

弗雷德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似乎想和海伦打个招呼。

她在弗雷德举起手之前就转头朝离他们最远的电梯门走去。

“第三层，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包括逆转偶发事件小组、记忆注销指挥部和麻瓜问题调解委员会。”电梯里的女声说。

她抓着电梯里的把手回到了自己的楼层，心脏却还在因为气愤和另一种奇怪的情绪跳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