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有间隙不光大家族之中，穷人家的兄弟为了分财产为了争取父母宠爱同样会大打出手，其实很多时候都要看个人素质，个人素质高的自然懂得孝顺谦让，素质低的则只看自己个人利益。凌晨四点的时候夫妻俩还没有回房间去休息，而是一直在客厅沙发上交谈，客厅属于比睡房更正式一点的场合，在这里谈事跟在卧房里说话有微妙差别。

见丈夫心情变得不错于是她看似随意的聊起另外一件事，“在你回来之前我问了那个自称姬家人一个问题，我问杜家黑白密码暗室里是不是有姬家的东西。他没回答但是我看得出他的眼神瞬间发生了变化呼吸也本能的加重，如果那人真是来自北方的姬家人那么我可以肯定姬家与杜家的恩怨一定源自黑白密码暗室中的某件古物。最近我这种感觉愈发强烈，杜家这次肯定惨败，无论如何都惨败，唯一能指望的是你们是否能够度过难关扭转乾坤，至于报仇雪恨的事，可能会很复杂，可能短时间内无法完成。”

杜克豪听了立刻就怒了，刚才的好心情瞬间灰飞烟灭，“思雯，你什么意思？就这么瞧不起我们杜家人么？难道我们杜家没人了么？杀父之仇都报不了？你们赵家很强是么？”

赵思雯并不生气也不解释，更不争论，反而笑了，“克豪，我嫁你十七年你还觉得我有所图？你还觉得我有时候都强势是为了凸显自己？作为一个妻子我早已放弃了自己的事业，我的荣耀只能建立在你的荣耀之上，未来建立在儿子的荣耀之上。我知道你有志向有能力，很多时候我不是打压你而是跟你讲实话而已。在外面几个人能对你说实话？都是得势捧你失势踩你，为了一点利益便会背叛你。那么你回到家通常我不说话，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才会说，难道你希望回到家后不管事情如何我都用谎话安慰你捧着你是么？”

“我们是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鸟，但是我们不做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眼下的局势如果从我自己和赵家给出的评测结果来看，你不能争更不能出头，你保持沉默低调，该尽孝心的时候尽孝心，该照顾家族的时候照顾家族，这才是生存之道。因为你这样无欲无求不管哪一方胜利上位都会给你留下一些生存空间，因为不管哪一方都会承认你的真实实力以及在杜家大宅当中的稳定地位。但是前提是你没有参与到他们争夺新王的内斗当中去，所以他们上位之后都能忍你。一旦你从一开始就成为出头之人，而你成为出头之人的目标居然不是成为新王而是满足于二号三号。克豪，这点上你没想明白，要么我彻底跟无锡赵家摊牌，我们就是要争夺新王之位，哪怕失败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人生在世总得为了最高目标拼搏一次。况且有我和无锡赵家给你做背书你没有后顾之忧，依照眼前的局势和你自己的分析，未来五到十年杜家都会处于过度时期，那么这个时期我们只少可以筝来一个三足鼎立的资格，三分杜家而已。你要不要争王！”

杜克豪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妻子，咬了咬牙，“果真如此？那你跟我说实话你对我的信心有多大，成王的信心！”

赵思维顿了顿，“不到百分之三，因为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不占，按照表面实力对比长老会肯定占据巨大优势，克实际上我和赵家更看好的显然是两个小的，不，现在应该是三个小的。如果我预料不错他们甚至已经订好了飞去汉堡的飞机，去找杜康豢杜林莱，杜家年轻一代当中女子最杰出五人要彻底完成抱团。而反观男子这边，你觉得你儿子有心情如此稀里糊涂毫无准备的加入战团呢？”

杜克豪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想了想，然后苦笑，“杜家中生代男丁的内斗不团结的风气直接影响和传到了下一代，所以别说最终年轻一代五姐妹抱团，单单目前你分析的小丙衣衣二梦三个孩子已经不是男丁一代所能对付的。说句难听的，他们还远不如我呢，只少我牵头做事还会有些人捧场，他们当然各怀心腹事，但是我也如此，我们互相抱团互相利用，大家心知肚明就是不明说而已。甚至一定程度上他们就是利用我来试探家里到底出了多大的事，到底多大伤亡，两位老人家到底是否还活着。一旦他们达到目的以后我想支持我的人从十个减少到五个已经算最多了。”

“思雯，我知道自己现在无力争王，那么何必把自己扔进战争泥潭之中？可杜家如今的局面让我放着不闻不问显然也做不到。我想有一点你说的很对，克康的确不再是原来的克康了，我先睡一会，睡醒了我会安排跟克康单独会面……先做准备和试探吧。”

赵思雯有些心疼自己的丈夫，他不是魄力不够，他是想的周全，不想因为自己不成熟的举动而连累妻儿甚至连累无锡赵家。而且真的依靠强大的赵家暂时三分杜家根本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要杜家更大更强，要杜家重新洗牌改革成为一体。

他是个改革派，从来都是，对杜家许多事许多人早就看不惯。长老会为什么那么不待见他，还不是因为从年轻的时候他就一直提倡长老会改革。虽然长大成年以后不再在公开场合提起，但是谁会忘记？

那些长老们不会忘他自己也不会忘，所以彼此不待见已经是注定之事，他年少轻狂的冲动堵死了自己许多路。相对来说杜克康则没有过那样的疯狂少年事件，因为他显得相对平庸平凡，从来也不会公开表达个人观点，谁问他他就说好，不错。

赵思雯来到丈夫跟前，坐在他身边，拉起他的大手，“算了，你们两兄弟突然亲近起来得了？还是我私下跟何洁聊聊吧，女人间私下会面聊聊家常，有些事可以做数，有些话则可以当成没说。如果那边对我们的确释放出了足够的善意那么我们再考虑下一步计划。而且我可以十分肯定的告诉你，你准备带人逼宫的事两个小的跟一群老的早就提前知道了，所以幸亏你没那么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杜克豪一愣，“你是怕我真带人硬闯进去看见的真是两位老人家的事尸身？”

赵思雯轻轻点头，神情凝重，“对，如果你硬闯进去见到两位老人家的尸身你怎么办？你要如何自处！”

杜克豪愈发后怕，其实刚才他就已经自己反省过好几次了，现在简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他深呼吸，顿了顿，“原本我是有计划的，但是过后心平气和的听你一说还是后怕，我的计划根本不堪一击苍白无力，要是真那样我立刻成了杜家不肖子孙，而且还很可能成为杜家彻底四分五裂的导火索。好在，好在我家有贤妻，就在大家催促我行动的时候，我突然很想一个人抽会雪茄，然后我便一个人进了红楼的小图书馆，我们原本就暂时以红楼三楼会议室为基地，你知道四楼便是小图书馆。图书馆里自然禁烟，可我偏偏喜欢在那里抽雪茄，我当然会很注意，也许正是我的这个坏毛病挽救了我。我脑子里过突然闪过你之前跟我说过的一些话，我突然在想如果是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当时我可以给你打电话，但是一是线路未必安全，一是我认为自己有能力处理好。”

“一刻钟后当我站起身掐灭雪茄离开小图书馆的时候已经决定暂停逼宫行动了，因为从任何角度分析都极不成熟。这些年两位老人家几次提醒我积极进取是好事但是积极进取不等于盲目冒进，说实话起初几年我根本听不进去，因为如果一个年轻人连向上发展突破舒适圈的勇气都没有还怎么成就事业？可是年纪越大越体会到老人家的良苦用心。很多时候我们遇事只考虑自己却很少站在两位老人家的角度和位置去思考问题。爷爷早就想退休驾船去全世界好玩的地方海钓，父亲则非常痴迷于围棋，早就想自己亲自设计建造培训开设一家私立慈善性质的棋院，让更多人喜欢上围棋，让我们的国粹传承下去。可是你也知道爷爷一年到头都没办法放下琐事出去海钓，父亲建造慈善棋院的计划也是一拖再拖，到现在还没有具体实施。他们为了家族牺牲了自我成全了全家人的安定和丰衣足食。”

“我并不是此刻悔恨追思，而是这个道理大概在三年前就想清楚了，尤其每当二梦被急救的时候，我都在想，都想有机会陪着爷爷去海钓，跟父亲一起建造棋院。他们离开了，真的离开了，我从心里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我的潜意识一直在麻痹自己，让自己将精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去，这样我就可以不用一遍又一遍确认他们真的已经离开人世了。”

“何洁，我们都很幸运，倘若我们一家三口没有两位老人家的偏爱保护，那么在这大宅之中肯定生活的不如意，二梦也未必能活到十一岁。如果二梦不在了，如果我们又没有爷爷和父亲的照顾我们每天将如何生活如何工作？恐怕最大的可能就是我放下一切带着你离开大宅离开这座城市，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小地方开家小店勉强度日了此残生。真的，不敢想象，因此我才常跟你说我们一定要孝顺，要感恩，要照顾好老的和小的。”

“可……爷爷和父亲却就这么走了……他们连个招呼都没打……什么遗言也没留下……”

任何直系亲属，两代家主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重孙子重孙女都会对这点赶到难过甚至恐慌，两代家主以前立过遗嘱，不过那已经是七年之前，七年之前的家族情况跟现在的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甚至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这也就意味着两代家主七年前立下的遗嘱跟不上眼下家族的发展和外面世界的改变，如果真的必须按照以前那份遗嘱执行，那么杜家肯定会出事会分裂会发生内战。本来即便两代家主其中一人突遭意外也没什么，不管是80几岁的父亲死了还是60几岁的儿子死了剩下的一个都可以稳住局面，不至于家族失控。

可现在两代家主同时意外身亡，那么杜家便会无可挽回的陷入到混乱当中，混乱会成为家族动乱的源头，会成为家族分裂的开始，也会成为家族内战的导火索。尤其是两代家主和四位长老不是自然死亡是家族内部有人跟外人相互勾结的禽兽行径。所以怎么报仇如何报仇如何处理后事等等问题都十分棘手，有些事几乎无解，不管谁来处理处置。

何洁轻轻拍打丈夫的后背帮他顺气，“这种意外我想两位老人家也没想到，也是，活着的人通常不会去考虑死后的事情，两位老人家七年前立下的遗嘱就是为了防止身为家主个人出现意外的，本来可以说万无一失，因为两位老人家以家主身份从不同时出外参加活动，两人只出席一位甚至现在已经开始让衣衣代替出面，可谁能想到两位老人家七位长老居然在大宅之内同时遇害，那三位被抢救过来的长老算是命大，可是能不能抢救过来还未可知。克康，这件事谁也怪不到，但两位老人家知道必死之前还是保住了杜深这条命，这件事太关键了，倘若杜深都跟着一起死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杜克康却有别的顾虑，“何洁，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那种情况下杜深本来绝无生还的可能，放他生路很可能让罪犯的邪恶计划全盘皆输。杜深掌握着杜家祠堂里的黑白密码，如果杜深也一起死了那那些杜家叛徒的目的是什么？除了杜家的王权他们一定觊觎黑白库房里的宝藏和秘密。所以更为可怕的是他们故意放杜深活命，又或者……”

何洁脸色大变，“克康……你说杜深就是叛徒？”

杜克康却十分果断的摇头，“不，杜深不可能是叛徒，杜深是杜家最忠心的那个人，恐怕出事之后立刻急着给杜深扣上叛徒帽子要让他以命抵命的才是真凶。原本我得到噩耗以后我最担心的就是杜深，因为杜深不在乎别人冤枉他，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为爷爷和父亲报仇，但也有可能过于内疚他会自我了结。还好衣衣和小丙两个孩子处置的很好，让杜深护着两位老人家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大宅，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我想这件事肯定有人在背后提示……赵先生，其实一点都不难想到，杜深护着两位老人家能去哪，只有也唯有去赵先生的地方才最稳妥安全。这样即便叛徒们知道了也只能干着急没办法，赵先生又没有直接出手，也没有任何破绽，以他的身份地位影响叛徒们恐怕只有吃下这个哑巴亏。当然也不排除外面的敌人会不顾一切铤而走险，但结果可想而知根本不会是赵先生的对手，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不但找不到两位老人家不但找不到杜深还会暴露了自己。”

何洁听了这才松了口气，“这么一来我就放心了……”

杜克康再次摇头，“不，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失去两位老人家尸体的长老会只是暂时陷入被动而已，但是不管两个小的第一步处置的如何巧妙她们都不能让老人家起死回生，这只是权宜之计坚持不了多久的。想要彻底度过眼前危机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组织力量跟长老会正面开战，并且还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取得碾压式胜利，彻底解散现行长老会惩治凶手成立新长老会推选出新王。”

何洁刚刚松的那口气再次提上来，她看着一筹莫展的丈夫，再次叹了口气，“太难了，衣衣那孩子手中没什么实权，现在大宅内的权力和资源大部分都掌握在长老会手中，一旦长老会被逼急了不顾一切当先宣布两位老人家的死讯那才是噩梦的开始。他们没办法找到老人家的尸身可我们更没办法证明老人家还活着，也就是说实际上留给两个孩子反击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要怎么办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呢？”

杜克康想了想，说出两个字，“鲶鱼。”

何洁一愣，“鲶鱼效应？可……大宅之内现在有能力起到鲶鱼效应的人只有……只有我们家二梦可。克康，你真的舍得让二梦在这个时候去冲锋陷阵最搅乱杜家的局势么？那孩子……那孩子的身体真的能承受的住么？”

杜克康目光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漆黑一片，雨仍然在下，尽管小了许多，“二梦比我们先知道噩耗，赵先生在这时候安排她出门并且给了她一个新医生，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一件事，赵先生认为二梦的身体可以做这件事。而且这件事非她做不可，换成任何一个别的人都不行。”

何洁显得更加担心，杜克康却笑了，反过来用手轻轻拍打妻子的后背替她顺气，“我想需要二梦出面大闹的场景大部分都需要她狐假虎威假传圣旨而已，不会真的有危险。而且刚才衣衣给我发来信息，说视予给她打过电话要回来了。如果二哥二嫂同意视予回来那么代表着他们一家也准备进入战斗状态了，那么二哥二嫂只有两个选择，第一自己争夺新王之位，第二倒向我们并且通过我们倒向衣衣和小丙两个孩子。如果他们真的要自己争夺新王之位那么一定不会让视予这个时候回家，而且无锡赵家那边一定早有异动，可到目前为止根据我掌握的情报无锡赵家那边显得很沉着很冷静，并无任何异动。那么二哥二嫂只能选择跟长老会开战了，我想即便二哥一时想不清楚二嫂一定会提醒他，长老会过去看不上他现在看不上他以后也看不上他，哪怕现在他临时投奔，最多给人家利用之后无情的抛弃掉。这样的事二哥二嫂绝做不出来，如果我们隐忍了很多，这么多年他们两个人可没受过这种委屈。”

对于丈夫的分析何洁十分认可，她的心情再次缓解一些，但还是不放心，没办法这种事谁也无法放心下来，一切都是未知，胜利的一方最终也很可能是惨胜，甚至让她一个女人感觉到了那种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绝望。

“克康，其余的兄弟姐妹呢，我们能够有把握拉拢过来的名单，我想必须再重新认真谨慎的整理一份了。觉得有任何不妥的人员都得暂时放弃或者放在观察名单之中。我们从未想过有一天要面临这样的事，不过让我欣慰的是你和二梦都足够坚强勇敢，尤其是才十一岁的二梦已经可以为了家族的安危存亡和未来正式登场了。作为母亲我骄傲又有些惆怅，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只是偶尔太累了也会梦想有朝一日二梦成为这个家新主人的场景……克康，你没想过么？”

杜克康又笑了，“怎么没想过，我不但脑补过二梦长大后执掌家业的样子，甚至还幻想过自己接替家业的样子。王，其实谁心里都在向往。但对我们来说二梦成为新王具备更深刻的含义，她能成为新王代表着她继续活了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眼下的情况也许还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衣衣和小丙两个孩子很懂事很聪明，有能力对长辈也孝顺，虽然不是那种传统的孝顺，但是却会有基本的尊重宽容，这就已经很难得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说，我们最大的愿望便是二梦健健康康活到十六岁，然后彻底成为一个健康的女孩，只要她恢复健康了，做不做新王有什么关系？只要她喜欢可以放弃一切，可以一辈子不工作只一家人环游世界，反正我们虽然不是大富翁可是基本的财务自由早就实现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