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留郁忍不住的自嘲，果然不出他所料，江南的众多蛀虫果然有父王的手笔。

他当然早已知道，但他为什么要在乎！

那些人获利再多跟他一个不被认可的庶子有什么关系，受益的还是他的仇人，他凭什么在乎！

他面上的不屑和嘲讽那么明显，庸王妃自然看的清楚，更加气愤的同时也想到了此时她的行为有多傻。

“呵，也是，你李留郁可从不是尊亲敬长的人，又什么时候顾忌过你父王的难处。

但你是不是忘了，你父王好你才有如今的日子……”

“如今的日子？儿子如今的日子不全是拜王妃所赐吗？

王妃口口声声要儿子顾忌父亲，可儿子要顾忌什么呢？

庸王府好，儿子享不了半分，雍王府不好，儿子的杀母仇人倒是会先倒霉。”

“你放肆！你是想跟我算旧账嘛！”

庸王妃几乎是气急败坏，一旁的嬷嬷急忙帮她顺气，可惜一点效果也没有。

若是以往李留郁一定会面无表情的沉默以对，但今日他不想。

“是又如何，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亏心事做多了，总会有鬼来敲门的。”

“你你，你竟然，来人，李留郁违逆嫡母，心存怨怼，拖出去打，打……”

门外立刻就有人进来要拉李留郁，却被他三两招制服，

“打五十戒尺还是一百家鞭，哦，还是一起打王妃更满意吧。

可惜儿子不是那个任你打骂孩子了，王妃确定要在儿子把此次贪污案跟父王的牵扯公之于众嘛！”

威胁，赤露露的威胁，他分明就是掌握了庸王牵扯其中的证据，但他到底顾忌着庸王的身份选择了什么都没说。

但这份证据握在他手里就是个把柄，以这些年庸王夫妇对他的态度，一个不高兴他真的敢大义灭亲。

“你敢！李留郁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雪儿，够了。”

如果说庸王妃是燕京最端庄秀雅的贵妇，那庸王，便是温文尔雅这四个字最好的解释。

一身月白色长衫，一块碧玉腰佩，一根素色玉簪，浑身上下简单到极致，却怎么也掩不住那份卓尔不群的气度。

哪怕是李留郁都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庸王与他怀中的庸王妃是极相配的一对璧人，而他才是那个破坏了他们夫妻感情的罪人。

庸王面色沉静的对着他摇头，

“郁儿，给你母亲认错。”

李留郁眼中的情绪顿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波，却也没有赔罪的意思，而是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王爷你看……”

“好了，别气了，还是个孩子，以后慢慢教便是了。”

“他这样的从根子上就是坏了的，哪里教得好！”

“雪儿！他到底是，我的孩子。”

“哼，你的孩子，却不是我的，你到底还是怨我。”

身后还有庸王闻言细语的安慰，李留郁无所谓的勾勾唇，脚步一个停顿都没有。

直到第二日他才再次见到这个称之为父王的男人。

面对面的站在，他才发现他的眼底多了一些红血丝，眉宇间似乎有些愁绪。

他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他的训斥，他以为会是训斥的。

“你，长大了。”

李留郁抿唇，可不是长大了，能跟老子作对了。

庸王伸手去拍他的肩膀，李留郁却下意识的后退，庸王讪讪的挪开手。

“但还不够强，赵玉书毁了也好。

这些年他确实为我办了不少事，但他能坐到这个位置也少不了我的扶持。

可惜这几年他越来越不受掌控，做事更是不择手段不计后果，不除掉早晚是要出事的。”

但除去一枚棋子之前必须找到更好的棋子去代替他。

李留郁此次在江南的行事出乎他的意料，一时之间确实是不好安排。

然而他终究是大启最出色的庸王，王妃也是白老最宠爱的女儿，他的棋子已经再次进入江南了。

李留郁露出冷嘲，这是他早已想到的结果。

他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既然都一样，那他做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批鱼死了再换一批就好，而这些鱼依旧会在浑水里找食物，永远也无法杜绝。

不，不一样的，至少，这批鱼短时间不敢那般嚣张和明目张胆。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些鱼再次想要搅风搅雨前杀鸡儆猴并且给他们换个鱼塘。

庸王见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不着痕迹的露出些许满意。

“你要学的还有很多，但你记住，王妃那里不能太过，白家，还有用。”

李留郁眼眸低垂，白家，庸王妃的娘家，也是先帝之师白老的家族。

白老并不止是先帝之师，更是天下读书人之师，朝堂上的官员五成都得认他一句先生。

白老一生不喜参与朝堂争斗，更不参与皇位更替，偏偏有一个弱点。

他的妻子在四十岁时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并且难产而亡。

这个女儿就是如今的庸王妃白梦雪。

白老有读书人的执拗，他确实不曾参与朝堂争斗，却也没阻止庸王这个女婿接触他的门生，这就足够了。

“然后呢？”

李留郁毫不退让的与庸王对视，一字一顿的问，

“然后呢？她那般重要，你如此深情，我母亲算什么，我算什么！

我母亲从未想过要给人做妾，更没想过要跟她抢夺什么。

她就只是想带着我和姐姐好好活着，可为什么就连这样简单的请求你们都不允许！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说什么？让我继续隐忍还是顺带加以利用？

父王，有些事不是利益就可以让人忘却的。

五岁时母亲被她不明不白的生生冻死，七岁时姐姐被她亲自推出去送死。

八岁时因为我给母亲烧了几张纸就被她关在冰冷祠堂跪了整整三日。

每一年，父王你知不知道每一年，她每一年都在母亲的祭日让下人给我送全荤的饭菜，不吃，便是一顿鞭笞！

连何先生都因为帮我被她毁了双腿！

原谅，隐忍，父王，到底是我天真还是你天真。

有些仇，哪怕再多的利益也绝不可能冲刷，我与她从母亲死的那一刻起就绝无和解的可能！”

而从今日起，他绝不再隐忍，因为他要将她彻底压制，这样才能无所顾忌的去喜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