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之前很喜欢上网，接受过网络文化的粗暴冲击，他的神经粗大坚韧，思维极度开阔。

他也对自身现在的境况有过许多的联想。

他可能是沉睡到了未知的末日年代；可能是进入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废墟秘境；还可能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荒诞世界……当然，还可能是被超凡事物所影响，陷入了沉睡或梦境。

——也就是，这个世界是虚妄的！

但最近这种可能渐渐被他排除。

毕竟，他太清醒了，这个世界也太清晰，太真实，太沉重了！

无垠的废墟之上，是数不清的狰狞怪物在疯狂，在肆意，这幅画面给沈渊带来了无穷的冲击！

……

这小院和白发老头出现的极不正常。

在这莫名奇诡的废墟世界中，忽然遇到看起来很正常的人，反而最反常、最诡异，最值得警惕。

沈渊习惯性的摆手回了招呼，就赶紧缩回了头，紧紧关上了窗。

他的精神时刻处于紧绷状态。

警戒着所有的特殊情况。

两天时间过去，

废墟世界中那铺天盖地、原始野蛮的怪物们，似乎在逐渐减少；他从老宅中搜集出的纯净储备水所剩无几；而今天忽然出现的白发老头很是诡异，似乎还能沟通。

他要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虽然外界的怪物们不能进到老宅中，老宅中产生的怪物他也都能应对，可每次怪物们的进攻，都会使得老宅变得更加破损。如果继续坐以待毙的话，想来过不了多久，老宅提供的防护将会彻底消失。

忽然出现的整洁小院和白发老头，就是一个很好的，接触外界的突破口。

现在的老宅还能提供全面的防护，能保护他的安全，更会是最好的时机。

沈渊看了眼之前杀死的正散发恶臭的怪物，走出了卧室门；瞧了眼楼梯处的木板屏障，走进隔壁的储物间；在墙角拉出一个到房顶的木质楼梯，上到了二层房顶。

这是个视野开阔、方便隐藏的好位置。

在房顶，他探头靠近整洁小院的一侧，很快他再次看到白发老头，老头同时也抬起头，面露微笑看向他。

沈渊心中一突，身体有些僵硬。

他不认为老头是个好人，也不认为老头是个弱者。

对待这个废墟世界的所有事物，他都怀有相当大的戒备与距离，这是他能活蹦乱跳到现在的原因，也是他前两天都窝在老宅卧室的原因。

在这废墟妖魔之地，遇到这样一个奇异的老头，他必须拿出所有的注意和警惕。

当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沈渊也面露微笑回应。

两人相顾无言……

沈渊是不想先说话，也不敢说话。

不知为何，面对老头就像面对无限的深邃星空。

在老头的视野范围内，沈渊就不敢动弹半分，腿都软了，若不是他知晓，这老宅的防护没有被激发，他早就抱头蹲防、匍匐卧地了。

而且，他对这个废墟世界一无所知，万一冒失说错了话，也不能够后悔。

不若在沉默中探听一下信息。

果然老头先耐不住说话了，他面容和蔼地看着二层房顶的沈渊，问道：“沈渊，有什么想问的？”

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沈渊手脚冰凉，心也沉到了最底。

这个无垠废墟的世界，除了与他一同出现的老宅，再没有从前世界的一点痕迹。

为何这个老头能知道他的姓名？

而且，在这怪物横行的废墟之上，为何这老头与一栋正常小院，会一同忽然出现在他隔壁？

这老头浑身都是迷雾，必然不可轻举妄动！

无论是实力还是信息，一切都在老头的掌控之中，沈渊此刻也只能强装镇定。

他礼貌问道：“老爷爷，你怎么知道我叫沈渊？”

他还是十分期盼这老头是个好人的，最起码不要对他有恶意。

“沈渊，蓝星华国燕赵人口，出生日期01年4月1日，拥有报废异能‘锁钥感应’，沈氏血脉传承者，沈氏祖传老宅继承者……”

“可对？”老头再次笑问道。

沈渊心头轻跳，试探问道：“老乡？”

老头摇头，怀念说道：“不是，在那里住过。”

这般说辞，让沈渊不知作何反应，心头也再次诞生许多疑惑。

这可只有专门搜查，或是极为熟悉的人才可知晓，他是如何知道我如此详尽的信息的？……还有，这到底还是不是从前的世界？我的父母他们又如何了？

有着这样的想法在脑中发酵，沈渊继续问道：

“老爷爷，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这里与我的故乡何种关系？”

这老头一看就不寻常，或许在人皮之下是一个超级怪物，他心中忐忑万分，但是提问之时，思绪还是十分地专注与集中。

老头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放下手中的书。

他指着外界说道：“你且看！”

沈渊看到了无垠的废墟与怪物们……废墟无边无际，铺天盖地的怪物们在进行最原始的交流与争斗。

“这里曾是一座城市，现在则是一座废墟之城，我将它叫做妖魔墟城。妖魔一词的由来，想来通过这两日狂欢日的见闻，能让你有所体会。”

许是怕沈渊听不懂，老头解释道：“狂欢日，望文生义，就是妖魔解去束缚进行狂欢的特殊日子。”

沈渊一直以为这是一个世界，没想到这是一座城，也不知是他眼界的太小，还是城市太大。

——在他眼中，这就是一个世界！

听老头的命名，似乎这还是一座妖魔主宰的废墟之城。

他实在难以想象，这原始血腥、疯狂冷血的妖魔之属，聚集在一起要如何生存与联系……难道就是如这两日一般的茹毛饮血，互相厮杀？是如自然食物链一般的血肉捕食关系？

沈渊已经预见了他黑暗的未来。

“你的故乡与这里有着紧密的联系。”

“你且看，这外面的生灵们是否都有着熟悉的痕迹。”

沈渊回想这些天见过的妖魔异灵，确实一直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飞行于天、长有双翅的鲲鱼；大如山岳的六臂猿猴；密集若海、吞噬一切的蚁潮；单调摇摆却别无生机的草地；织网笼罩天地，捕食所有的蜘蛛；还有那千手千足千眼的地行蜈蚣……

现在一经老头的提醒，他忽然反应过来：

这些怪物的特质与脉络，都与原来世界中的天地自然、神话传说、鬼怪故事、神秘风俗、小说传记等等，有着密切的联系。

而这些，正可以用妖魔来称呼！

“我还能不能回家？”沈渊继续问道，他语速有些快，有些急切。

——有一个家，这是每一个华国人内心的归宿。

“当然能回去，当你能够净化这座城市的时候，就随时可以回去。”说着，老头话音一转，轻笑道：“前提是，到时候你还没死掉，也还想要回去。”

来不及细想，沈渊依旧扯着那个生硬的笑容，迫切的问出了最核心、最致命的问题。

“老爷爷，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沈渊自然知道老头是为了他。

这老头知道他从前的世界；知道他从前的身份与经历；还知道这废墟之地的诸多信息……很有可能，他还知道沈渊来到此地的前因后果！

——来找他显然是有更具体、更深层次的目的。

“难道……是老头主导了我的穿越？！”

这算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提问。

但沈渊看样子已经算是案板上的鱼了，再扑腾两下也合情合理吧？

老头这次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回忆。

时间的痕迹自然地从老头周身萦绕而出，沈渊不由自主地被裹挟其中，从无垠的深邃星空步入到了浑浊不止的历史长河，他像是跟随者经历了什么，又像是一场虚幻的梦。

好一会儿，老头才缓缓说道。

“为了一个约定。”

这时，满院铁树素花开，满城尽遮飘花落，妖魔寂无声。

无垠的废墟世界落满了纯白的花朵，沈渊感受着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时间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