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江户川乱步——也就是此刻突然冒出来、自称为“乱步大人”、并自顾自提出用“我想要的书”来交换粗点心的青年——的第一次见面,就是以一包粗点心为契机,在人群汹涌的天桥上,这样一点都不郑重的场合中发生的。
还为了和果子与粗点心的派别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总结一下,既不高雅,也不郑重,毫无体面可言。
“所以说粗点心还是在西洋式零嘴的影响下形成的吧!”
被双方“监护人”带到路边点心铺子里,我俩还在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并为了捍卫所属派别的尊严而超大声辩论。
“那又怎样,西式的零嘴有什么不好吗——”
对方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点心,心情看上去超好,连嘴边的白芝麻都随着咀嚼一动一动的。他眯着眼睛叫喊:“明明是你自己不习惯,不要把问题范围扩大!喜欢粗点心的人可是很多的!”
我不可置信的看看他怀里拆开的纸袋子,再回头看看两手空空安详喝茶的织田作,悲愤控诉:“织田作——”
争吵契机的点心被吃掉了!而且他有吃有喝,我就只能干巴巴的吵!
那点心还是本方队友给他的!不管从气势还是场面上看我都输了啊!
与对方“监护人”相谈甚欢的织田作应声转头:“怎么了,太宰?”
还问怎么了!
“没怎么!”我气冲冲的说,眼看着对方哦了一声又把头转回去,一口气梗在喉咙口差点上不来:“……!”
“与谢野!给他一杯茶!”唔鲁唔鲁嚼着点心的乱步一脸骄傲:“这样就扯平了吧,快快我们重新开始!”
“谁要跟你重新开始啊!”
“哈,一开始不是你叫喊着要人陪才拉着乱步大人吵的吗?!看在点心的份上我已经够忍耐了!”
“我哪里叫喊了?!”
“因为顽固的家长而跟新交的朋友分开——你脸上都清清楚楚写着了!”
“那也比你为了一份点心亲自出门结果把自己都差点搞丢了来的好吧?!”
“我才没有走丢!”
“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上午还从港口南边跑到北边去了的人是谁啊!”
“那不叫走丢!那叫暂时没找到路!”
“我也没跟朋友分开!我可是她写作道路上的领路人!”
“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你自己都不清楚现代文学的状况——”
“你学我说话!现代文学有什么好清楚的——”
我们头顶着头互瞪,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揭短,话题转换的非常迅速,从点心到朋友再到迷路,小学生一样叽叽呱呱,越发上头。
俗语说一个女人抵得上五百只鸭子,那乱步他就能抵得上五百只精神打鸣的小公鸡。我也一样。
点心铺子的老板坐在柜台后边悠哉喝茶,时不时抬眼看看屋里乱跑的小孩子,再笑眯眯的看看我们。织田作和与谢野小姐——啊,就是乱步的临时“监护人”——无奈的聊着天。他们望过来的眼神无奈又习以为常,熟练的让人心疼……
甚至还有一些欣慰?
织田作:“看,这不就交到新朋友了。”
与谢野:“交到新朋友了啊,乱步先生。”
老板哈哈哈喝茶:“孩子嘛,活泼一点才好——”
我:“哪里看出来是新朋友了!”
乱步先生:“我才不跟陌生人做朋友!”
“哈?!不跟陌生人说话,你还是小孩子吗?!”
“你才是吧胆小的家伙!”
“我哪里胆小了?!”
又开始了。
最后我们因为吵到/吃到口干舌燥而偃旗息鼓,分别坐到自己“监护人”那边,咕噜咕噜的往下灌了两大杯茶水,这才彻底安静下来。我被织田作推了好几种馅料的大福在面前,哼一声以示“原谅你了”,就拿着塑料的小刀开始切分——
“织田作要站在我这边,”我把里面大块的草莓递给他,严厉警告:“以后不管是谁跟我吵架,都不许理他。”
青年严肃点头:“好的。”
停顿片刻,另一边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叼着勺子转头看,正对上乱步一直没变过的眯眯眼。
“哼。”他得意洋洋的说:“我跟与谢野可没闹矛盾,才不需要用点心做约定呢。”
我:“!!!”
织田作又倒了一杯盐渍樱花的冲茶:“喝吗?”
我:“……喝。”
何以解忧,唯有吃喝。
把愤怒化作吃喝的动力后,我依稀听到与谢野小姐笑了一声:“真是位了不得的家长呢,织田作先生。”
“我姓‘织田’。”织田作认真的说。
与谢野小姐:“……”
好像每个第一次见到我跟织田作的人都会遭遇这个场景。
吃饱喝足之后,我跟乱步又怼了一次。这次紧紧围绕主题“到底是和果子更好吃还是粗点心更亲民”,争执中数了几十种点心和零食,把路过的小朋友都听得迷迷糊糊,非常巧合的给点心铺老板带了一波生意……
点心铺老板不为所动,并继续呵呵笑。织田作则跟与谢野小姐安静的坐在一边,等我们终于宣布平局、并约定了来日再战之后,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疲惫的表情。
要是在漫画里,此刻与谢野小姐的脸上一定会显示出“我太难了”这样的文字,加粗加黑,还自带阴影。
至于织田作,他……
一直到我们回到住处,他还是好欣慰的样子。
“上门拜访新的朋友,需要带什么礼物呢……”
“都说不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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