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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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叶飞歌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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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趟远门。”大舅轻声细语地说道。

赵书勤正欲问他去哪里。大舅却悄然而过,瞬间隐没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赵书勤大急,赶紧站起来追上去。不想,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登时失去平衡,扑倒在地。这一倒,也把赵书勤给惊醒了。他环顾四周,但见其他旅客都在忙碌,或吃早餐,或梳头发,或打扑克,人声喧哗,热闹非凡。一个乘务员推着一辆餐车过来,大声吆喝叫卖早餐。刚才的一幕,不过是一场梦而已。身旁的座位空荡荡的,不见何淑懿的身影。赵书勤引颈寻觅,发现何淑懿倚在车厢连接处的隔板上,正打着电话。看样子,聊得正欢,脸上春风荡漾。

赵书勤忽然想到自己有几个电话要打,便赶忙从身上摸出手机,拨起号来。他首先打给他父亲赵德胤,打算要些旅费。身上盘缠即将耗尽,他得尽早补充。否则,他和淑懿就要喝西北风了。可父亲的电话依旧关机。赵书勤不免隐隐有些担忧,父亲会不会发生什么事。父亲是个生意人,平时业务比较繁忙,电话很少关机。这次却罕见地关了至少一天一夜,极不正常。赵书勤想打个电话问问后妈梁丹,却发现压根就没有她的号码。联系不上父亲,意味着即将面临经济危机。赵书勤顿时心焦起来。

赵书勤又打给母亲王慧中,结果也打不通了。赵书勤又打给妹妹赵楠楠。这次妹妹的终于打通了。但拨了半天,妹妹才接电话,且语气相当冷淡。赵书勤也懒得去责备她,只是径直询问母亲的电话为何打不通了。赵楠楠说昨晚天气凝冻加剧,把输电线都压断了,整个天同县城都停电了。赵书勤又探问母亲的生活起居情况,得到的答复是母亲已经住到医院去了。赵书勤再想详细了解一下母亲的情况,电话里忽然响起了嘟嘟的忙音,似乎是妹妹把电话挂掉了。赵书勤只得重新拨打过去,却发现对方已关机。赵书勤不禁忧心如焚。倘若母亲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今后的人生。

而且,赵书勤还担心大舅王大一。刚才的梦境,让他有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以前,母亲常说,梦境与现实是相反的。倘若梦里某人穿得破破烂烂,就预示着这个人在现实中无灾无祸,身体康健;倘若梦里某人衣着光鲜亮丽,则预兆着这个人近期可能厄运降临,甚至有性命之虞。赵书勤刚才梦到大舅西装革履,红光满面,按母亲的说法,是一种不详的征兆。赵书勤虽然不相信迷信,但仍然替大舅感到担忧。尤其是,眼下南方正在遭受严重的雨雪凝冻灾害。大舅那病弱的身躯,能否经得住这波强大寒潮的极限考验。往年冬天,由于气候变暖,清江一带很少见雪。发生凝冻灾害更是微乎其微。所以,母亲只要给大舅备柴薪火木炭,就可以让大舅顺利过冬了。但今年天气似乎有些反常,出现了如此高烈度的寒潮,给南方带来大面积的严重雨雪凝冻灾害。赵书勤担心舅舅的身体适应不了如此剧烈的气温变化。加上天寒地冻,路面结冰,赵书勤又怕大舅外出摔倒。因此,大舅那边的形势有些严峻。赵书勤不得不为此忧心忡忡。

然而,你内心越是焦急,外在的现实状况越是不给你顺遂,越是梗阻你。火车驶入L县后不久,就在一个小站内突然停住了。由于没有事先通知,一众乘客感觉莫名其妙,纷纷质问乘务员为何停车。乘务员也不明就里,一问三不知。许久,广播员才姗姗来迟地简单通报是临时停车。大家颇为不满。

一个小时过去了,火车还是没有重新开动的迹象。乘客们开始普遍出现烦燥情绪。大家围着乘务员讨要说法。乘务员可能确实不知晓停车原因,面对汹汹舆情,只是耸耸肩,双手一摊,无以奉告。

两个小时过去了。火车还是一动不动。乘客们怨声载道。

三个小时过去了。火车仍旧纹丝不动。乘客们咒骂不绝。由于车厢是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空气流通原本就不顺畅;火车停息后,换气系统也暂停了。加之车厢内乘客人满为患,拥挤不堪,空间逼仄压抑。这就使得车厢内的空气环境变得异常沉闷而浑浊,进而不断刺激乘客们的情绪往恶劣方向发展。一些乘客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烦闷,索性不顾一切铤而走险。他们拿起锤子,准备破窗透气。幸亏乘务员及时出现,制止了大家的鲁莽行径。在一众乘客的强烈要求下,列车的换气系统重新启动。车厢内的空气更新慢慢流畅起来。乘客们的焦躁的心绪稍稍有所缓解。

然而,足足等了八个小时,列车还是没有挪动跬步。乘务员也没有出来解释和安抚。乘客们的怒火不断延烧,群情激奋。一些乘客径直闯进列车长办公室,强烈要求下车。列车长无奈,只得跟车站的管理方协商,开辟一条应急通道,让下车的乘客安全出站。

于是,透过车窗,赵书勤看见陆续有乘客下车离去。忽然,他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也下了车,并跟着其他乘客朝出站口奔去。赵书勤大惊,连忙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去。在车站的广场上,他终于赶上了何淑懿。

“你要去哪里?”赵书勤气喘吁吁地责问道。

何淑懿没有理睬他,只管脚步匆匆地赶自己的路。

赵书勤连忙把她拉住。“你要走也可以,但必须先跟我回去。我把你带出来,还得把你毫发无损地带回去。我得为你负责。”赵书勤正色说道。“到了炉江后,你爱干啥干啥,我绝对不会再管你。绝对不会!”赵书勤赌咒发誓道。

“我不要你负责。”何淑懿焦躁地说道。奋力挣扎,想摆脱赵书勤的束缚。

但赵书勤无论如何都不会松手了。他得把何淑懿牢牢地控制在身边。否则,一旦放任何淑懿我行我素,出了问题,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何淑懿挣扎半天,到底还是没有挣脱赵书勤的掌控。

“你拉我回去干什么?我受够了。”何淑懿怒气冲冲地吼道。接着,她将自己在从虎图泽苏木返回海拉尔的路上,差点被衣冠禽兽的司机玷污;到海拉尔后不敢去酒店住宿,在火车站整整晃悠了一夜;从海拉尔到长春,又一路忍受各种脏乱差臭;以及从长春过来,一路硬座,想睡个觉都是奢望,而且还要像被贩到美洲的黑奴一样,被关在密闭的空间里活活闷死等情状,一股脑地向赵书勤诉说了。最后,她说她快要崩溃了。她不想再坐这种火车了。

“长这么大,我哪里吃过这种苦。明明可以活得很潇洒,干嘛非要自讨苦吃。我真的受够了!”何淑懿咬牙切齿地说道。

赵书勤默然不语。他也不知道如何分辩,如何安抚何淑懿。诚然,这次东北之旅,着实让何淑懿吃了不少苦。尤其是从海拉尔过来的这一路。火车上的拥挤不堪使得这一趟返程之途充满了艰辛和困苦,想吃又不敢吃,想睡又无处睡,只能默默地忍受各种煎熬。不过,赵书勤觉得,吃点苦,对人生来说未必是坏事。人啊,倘若不经一番艰苦磨炼,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脆弱得很,不堪一击。稍微受点风雨,便一蹶不振一败涂地。这样的人生,又有何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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