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全都完了。”

“鬼大人死了，以后没人帮我们炼丹，还怎么活下去啊！”

北山村的村民见邪道鬼被斩，眨眼就忘了寿命减少之事，哭丧着脸个个如丧考妣。

虽不敢明说，但言语中的埋怨之意却是谁都能听出来。

饶万青眉头大皱，哼道：“善恶不分，好坏不识，真是愚民不可训。”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方知荣辱。”

武长生摇头叹道：“对于他们来说，善恶好坏都不如不劳而获的钱财来得实在。”

北山村祖上都是以打猎为生，虽然艰苦，但也能一代代传承至今。

然而自从邪道鬼出现，可以卖血丹就轻易得到钱财换取物资后，村民们便不愿再回到过去那种与野兽搏杀的日子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放在北山村村民身上虽不完全恰当，但也有几分类似。

于是，他们选择性忘记恶鬼的坏。

甚至逆反地认为，减少寿命之说，是武长生编造出来骗他们的。

“目光短浅，好逸恶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饶万青语气低沉，颇有些意兴阑珊。

他年少时，父母双双意外身亡。

是左邻右舍的百家饭将他养大。

十六岁时便离家闯荡，幸得一散修指点，踏入修行之门。

以后的人生道路上，虽遇到了很多奸恶狡诈之辈，颇多艰险，但也得到过不少正直侠义之士的帮助。

如此，才能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一路修炼到元丹四转，成为寒谷鬼狱的副狱长。

对于自己得到过的帮助，饶万青始终铭记于心。

所以，他才会在闲暇时帮助弱小，就像当初别人帮他一样。

纵然恶鬼横行于世，人间也总会有坚守光明者。

他所求者，不过是将这个火种传递下去而已。

然而今日所见所闻，却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做的这些究竟有没有意义。

他和武长生不惜真元帮人，并最终斩杀了作恶的恶鬼，最后却反而被北山村村民埋怨。

这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愚民固然冥顽不明，却并非无可救药。”

武长生突然想起了前世晚晴时的国人，还不是一样的麻木不仁？

但最终开创盛世的，却也是这些国人的后代！

“只不过，以你一人之力，势单力薄，作为有限罢了。”

话音落下时，武长生已经和饶万青来到门外，并向村外走去。

北山村的村民都不欢迎，他们自然要“识趣”地离开。

饶万青目光一闪，边走边说道：“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武长生笑而不语，负手前行。

直到走出村口，才突然停步，手掌一翻，将手心的“黑无常令”递过去。

“本王欲为苍生重建地府。”

“接受这块令牌，你便是当世的第一个无常。”

“替地府行走人间，若遇妖邪奸恶，便是厉鬼勾魂，无常索命！”

……

饶万青不是杨战那样的天之骄子，但也是个可用之才。

所以武长生便给了他这个机会。

虽然活人被敕封为阴官很少见，却并非没有。

上古地府中，十殿阎王就大半都是“活人”。

饶万青手握令牌，整个人震惊得无以复加。

在触碰无常令牌的那一刹那，他便感知到了敕封阴官相应的信息。

如此。

他若还猜不到武长生极有可能得到了上古地府传承，那他也就不可能走到今天了。

接受，还是不接受？

饶万青面临和杨战昔日一样的决断。

武长生并没有用任何东西来威逼胁迫。

因为他笃定，没有必要。

“无常拜见君上！”

饶万青突然屈膝，跪拜而下。

仅仅只沉吟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便接受了“黑无常”的敕封。

既然在人间看不到希望，那便成为地府阴官又有何不可？

世人皆畏惧阴间，却不知阴间的秩序远比阳间公正。

善恶分明！

而不像阳间，既有妖鬼横行，又有人混迹其中，人鬼莫辨。

至少阎王判官，皆对得起头顶“明镜高悬”四个字。

“无常鬼眼！”

饶万青双眼瞳孔，突然变得一片漆黑，显得无比诡秘而深邃。

这鬼眼，便是无常令蕴藏的法术。

和酆都鬼目类似，能看破鬼魂伪装，看到因果愿力的颜色，以此区分其善恶。

这对无常行走人间至关重要。

否则到时候反而被鬼戏弄，未免可笑。

当然，无常鬼眼自然还是无法与酆都鬼目相比。

最大的区别，便是没有追溯鬼魂过往的能力。

也就是说，只能辨别鬼魂善恶，却无法判断其为什么有罪。

饶万青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喜色。

有了这无常鬼目，基本所有恶鬼都将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等他熟悉了身体融入无常令带来的变化后，突然话锋一转，“殿下，鬼狱军大统领武化龙异动不断，务必当心！”

“放心，本王早有准备。”

武长生转头望向西边，山州城所在的方向笑道：“武化龙逼你停职，无非是想斩掉本王在鬼狱的助手罢了。既然如此，你就索性请辞，离开神都去山州城，让他彻底安心。”

饶万青若有所思：“殿下派我去山州城，应当另有任务吧？”

“不错。”

武长生点头：“你此去除了麻痹武化龙，还有两件事要办。”

“其一，山州城南有一座古庵，常收容女鬼，你去里面找一个名叫杨秀的女童，乃半人半鬼之身。记得暗中查访，不要惊动任何人，有了消息回报即可。”

“其二，还记得屠魔鬼么？他原本是山州城的屠夫，后被一头千年猪妖所害，才杀了双亲化为恶鬼。此猪妖很可能还在山州城潜伏，你去把他找出来……”

饶万青不知道杨秀与武长生有何渊源，也不想多问。

但猪妖所作所为，却让他怒从心起。

“在我神国境内以妖法害人，罪当凌迟处死！”

“殿下放心，只要此猪妖还在山州城中，属下必定将之揪出来！”

屁股决定脑袋，饶万青自然而然会站在人族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你是无常，具体怎么做，你自己把握。”

武长生说完，不由转身看向北山村。

竟有十数名村民手中拿着东西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