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街头瞬时寂静一秒。

卫惟没听出电话另一边的空气凝滞，她手指无意摩挲应仰的手机，想了又想才努力想出个委婉形容。

“放学时候来的，林艺替你收的。”

“是高三那个特漂亮的学姐，”卫惟说，“林艺说她....走得快.....”

“走得快”这三个字当然是卫惟自己临时想的，谁知道卫诚现在在外面干什么，她怕他受了刺激喝醉飙车，连累社会。

林艺是卫惟发小儿，和卫诚也知根知底，嘴里一般没好话，能有多损有多损。

她给的原话是：“卫诚终于翻车了，她把东西给我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卫惟把那个手提纸袋拿过来，准确捕捉到“卫诚翻车”四个字，她还不信。

毕竟天天都有女孩跑到她跟前为卫诚哭卫诚狂，为了卫诚撞大墙。

卫惟扒拉扒拉纸袋里的衣服，问林艺：“说句谢谢不是正常吗？你让人帮你送东西不说谢谢？”

那时已经放学，班里没几个人，林艺豪放坐课桌上，潇洒地从纸袋里找出来一张银行卡。

她在卫惟面前晃了晃那张卡：“懂了吗？”

又扔卫诚衣服上：“我还看见那学姐塞好他外套后擦了擦手。”

“.......”

卫惟还没想明白，林艺看看周围，凑她耳边小声道：“我怀疑卫二被嫖了......”

“追人不成反被嫖。”

卫惟没反驳，因为这不会是卫诚给了人又被退回来的卡。

她对卫诚的全部一清二楚，他有毛病，银行卡的卡号都有讲究，这张不是。

一直没声音，卫惟疑问：“哥？”

卫诚按住程羡的肩膀，顺势把他推远，声音听不出起伏：“她原话是什么？”

林艺早跑了，卫惟回想：“就帮她把这个给你啊。”

“没了？”

“没了。”

卫诚一个字都没再施舍，面无表情挂了电话。

这绝对不是巧合，他守了三天没守到鱼，直到今天晚上遇见。

她清楚看见他离开教学楼走远，确定他不在，接着就把东西送了来。

还夹着一张银行卡。

坚持明白要和他划清界限。

华灯渐上，街头人群熙攘，卫诚懂了再一次的拒绝意思，心头说不清的滋味被冷笑压下。

同伴还在身后，卫诚没回头招呼，大步走进了要去的地方。

欲擒故纵还是真不愿意都不要紧。

他懒得再和她玩。

他生来便是头首，从不谄人，也没多少耐心。

确实是看上，也不过是看上而已，难不成还要让他伏低做小学人追求，说几句贴心窝的软话求她跟？

那还不如去做梦。

他卫二只有被人求的时候，她未免太拿自己当一回事。

刚才卫惟一句话被众人听得清楚，是个什么事，其余的都心知肚明。

2010年9月18日，卫二再碰壁。

程羡都没再插科打诨，磨得太久，他赌卫诚不会再惯着人。

这一年的中秋节来得突然，直到老师布置完作业说放假事宜，蒋姝才意识到还有这样一个节日。

她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只按温度分成冷和热，没有春夏秋冬，也没有中秋新年。

收拾书包放学的空档，莫樰又回头。

她今天像有重要的事，画了精致不俗的妆，校服外衣里一件雪纺衬衫，校服裤悄悄换成了阔腿裤。

“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啊？”莫樰问蒋姝和于明珰。

于明珰数试卷，蒋姝在翻课本，两个人还没开口，莫樰先一步强调：“不能再放我鸽子了！”

“你今天去干什么？”蒋姝看破她的小精心，揶揄问道。

“我告诉你们你们就要答应和我出去玩。”

她们还没答应这个条件，莫樰已经开口，少女满是甜蜜：“我男朋友回来了。”

她说完作势拍桌子提醒：“我说完了，中秋出去玩！一个不能少！”

秦兴辉赶在中秋的前一天回来了。

秦老太太张有芳信奉过团圆节要一家团圆，只是这一家里没有蒋姝。

正好，蒋姝也不想和他们一家团圆，她一点不羡慕，甚至恶心。

秦玉觉得对不起她，便给予物质方面的弥补。

蒋姝实在受不了她这副哀戚不忍样，她天天装成个苦情小白花累得不行。

这回终于有机会得到和莫樰她们出去玩的机会。

中秋夜，三个女孩穿梭商厦广场。

灯光都贵的品牌店里，莫樰和于明珰坐在贵宾区等蒋姝换衣服出来。

莫樰咬了一小口马卡龙，甜得发腻，她觉得一般般。

又看见不远处的新款系列，和导购说找三套同色系列。

恰巧蒋姝换了条秋季长裙出来，丝麻混合的针织料，质地厚实，月光白色。

蒋姝头发没扎紧，松松低挽，随意的美。

莫樰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个带着大拇指的拐杖，对着蒋姝朝上比了个赞。

学北方公爵学得不伦不类。

“别动，”蒋姝刚要回试衣间被莫樰叫住，她拿手机找张照片给于明珰看，两个人对着照片和真人比量。

“你看是不是？”莫樰问于明珰，“我感觉姝姝穿的比模特都好看。”

“我感觉她拍出来也好看，好上镜，随便一站都不用凹造型。”

蒋姝笑笑并不说话，主动走进试衣间换下了那条裙子。

昂贵的价格和精细的做工，放在白色天鹅绒桌布上的可口马卡龙，还有闪耀灯光下不灭的公主梦，这些都不属于她。

出来后莫樰问她为什么不留下，蒋姝说她不喜欢穿裙子。

是借口，也是实话。

而后莫樰非要三个人一起穿姐妹装，蒋姝和于明珰拗不过她，一起选了三件同色同系列的衣服。

蒋姝选长裤衬衫，于明珰选连体衣裤，只有莫樰一个人穿裙子。

今晚月圆，清辉照人，星星都会眨眼。大屏LED放中秋祝福，盼事事如意阖家团圆。

三个人并列走在东门的步行街，大摇大摆经行路口，引来不少人回头再看。

于明珰实在受不了莫樰这个小公主作精，一脸屈辱，语气羞耻：“换个地方显摆行不行？”

“我不。”

于明珰闻言更嫌弃，莫樰也不恼，偏偏要和她对着来。

莫樰在两人中间，用力挽紧两个人的胳膊再往前走，声音飘荡在微风里。

“为什么不能给别人看，我之前真没想到能遇到你们两个，就是特别喜欢。”

于明珰撇嘴：“你好傻。”

“你管我，”莫樰回嘴，“你四肢发达！”

还要再加上蒋姝：“姝姝最漂亮！”不格小说网首发 www..

蒋姝一直没说话，只听她们斗嘴，她不用做什么，就在她们的嘴里哪哪都好。

她来到育津之前，也没想到能遇见她们。

今天是什么节日已经不重要，她好喜欢这一刻的三人行。

不知不觉走到个公交站牌旁，莫樰坐公交车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心痒难耐怂恿她们：“我们坐公交车吧。”

蒋姝去看站牌，问她：“去哪里？”

莫樰说不上来，正巧车来，她太期待，拉着两个人就上了车。

谁知聊天错过了时间，不知道公交车已经走到哪里。

三个人赶忙在就近站下车，幸好还是闹市，不至于沦落到无人地方。

蒋姝和于明珰在书摊上翻书，莫樰走了许久有些口渴，转头看见流动的雪糕车。

夜市上有些乱，摊贩无秩序，她刚自己走过去，遇见街边一群游手好闲的男人冲她吹口哨。

那几个男人聚在一起或站或蹲，后面停着几辆喷漆花哨的廉价摩托。

蹲着的人在地上按灭烟头，目光油腻，口哨声轻佻。

莫樰有些怕这个，她强装镇定当没听到，本想快走回去，却被人挡住路来要电话。

莫樰拒绝，那群男人便拦住路不让她走。

莫樰气急，对人喊了声“滚开”，这一喊惊动许多人，有路见不平的老大爷替她赶人，蒋姝和于明珰也赶紧过来护住她。

那伙人看见蒋姝眼前一亮，却碍于闹事之中不敢过于妄为。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莫樰拍胸口大喘气，三个人漫无目的地走，想找到个标志性地方等司机来接，却不知走到哪里，感觉人渐渐稀少。

她们不认路，懒得找导航，随意拉了个人问问。

那人给她们指个方向说往那走。

走了一阵，却发现渐渐荒芜，连灯光都不比刚才。

再看看周围，只有她们三个。

莫樰怕黑，心里在打鼓，问她们：“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蒋姝不认路，赶忙拿手机找导航，听见于明珰吓唬莫樰。

“你看那有个吐舌头的阿飘，他在看你。”

“啊——”

莫樰胆子小不经吓，挣开于明珰的手就往蒋姝怀里扑。

蒋姝不经意被她报个满怀，好不容易才把手抽出来轻抚莫樰的背，安慰她什么都没有，又转头看于明珰，让她别再说。

于明珰吐吐舌头，在莫樰背上拍了一把：“好了啊，我吓你的。你至于.....”

话还没说完，前后车灯大亮，廉价车轰鸣刺耳。

蒋姝和于明珰抬头对视。

声音由远及近越发清晰要把她们包围，莫樰也从蒋姝怀里探出头来，嚅嗫道：“飙...飙车党。”

“不是，”于明珰视力好，已经看清长相——是刚才那帮不怀好意的混混。

于明珰赶紧给人打电话，打了一个没打通，耳边像有电钻，车灯晃得她眼前模糊似盲。

她只好给人发条消息，刚刚发送成功，她们已经被包围。

几个装扮油腻的男人不怀好意，闪于明珰的车灯已经移开，所有人都盯着蒋姝和她怀里那个吓坏的小绵羊。

莫樰害怕这种眼神，缩在蒋姝怀里不敢抬头。

流氓下车往中间聚拢。

于明珰和蒋姝护着已经被吓到腿软的莫樰往后退。

有人说了句“带你们去玩”，莫樰已经悔得快哭出来。

她也曾听过一些事，这种情况极度危险，总是出现在可怕报道里。

“别过来！”

周围还是无人，漆黑的夜像恶魔的眼，女孩不由自主握紧彼此的手。

“我报警了！”

打头的“呸”一声，啐地上，盯着女孩娇嫩漂亮的脸不放。

“你觉得警察能找过来，等警察找过来，我早让你爽上天。”

□□声此起彼伏，还有人兴奋地搓了搓手。

人围过来抓她们，蒋姝和于明珰还算冷静，莫樰已经抱头大喊不知方向。

蒋姝自己护住她，被个男人握住手臂往外拖。

她转手给他一巴掌，打得稳准狠，却敌不过男人力气大，攥着她胳膊狠狠一拧。

“□□妈还敢打我，欠x的娘们我x死你——”

男人骂咧着使了劲拽她，蒋姝衬衫被扯得不整齐，感觉整个胳膊要被他撕下来。

而他还没骂完，直接被极大的冲力掀出去，蒋姝感觉身边有什么风驰电掣而过。

她被拉着胳膊差点被惯性带倒，幸好被莫樰紧紧抓住才只是踉跄几步。

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厚重有力区别于前，蒋姝晃神间感觉黑夜亮如白昼。

往后看见真正的太子飙车党，统一重汽黑铁机车，夹克头盔，倏忽快到眼前。

那些流氓见状不好赶紧往车上爬，发动后还没骑出几米，先前那个开路而来的飙车党人已经掉头回来。

他速度极快毫不留情，一个横扫撞倒一片。

接而不做停顿，驶回队伍再做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