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拎着晶亮的铜开水壶替她续上茶水，裴月凝轻吹着热气蒸腾，似乎她不先开口，薛明绩就会一直在街上徘徊。

仰头间，裴月凝又露出灿烂的笑容，“薛九叔，一起喝茶吗？”

“这天挺热哈，风遥将军出这么多汗啊？”裴月凝嗤嗤笑着，风遥一脸无奈，用袖子擦拭额头，却不住的遮挡胸前这濡湿的痕迹，“是挺热。”

她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薛明绩都没有推诿，一展衣摆坐在她的身边，风遥站在身后，老者去一旁取回凉茶碗重新放在两人面前续上凉茶，两人心照不宣，似乎谁都没有先开口挑破。

沉默之际，两人对面坐下一个黑衣少年，一身乌金锦缎直襟长袍引来周围人的侧目，“老板也给我来碗茶。”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这次还是多亏你了。”袁晧宁很兴奋的搓着手激动地道，“呦，薛九叔也在啊。”

裴月凝皱眉，“我管你什么了？”

“林绮柔相亲的事情啊，我看见你不光教训了那小子，还将他赶出来了，不愧是裴伯父的女儿啊，佩服佩服。”

袁晧宁笑着端起老者倒好的凉茶，凉茶刚入口就被他全部喷了出来，苦涩绕口，五官都要皱在一起，“这什么东西一股药味儿呢。”

“人家薛九叔喝着都没事呢。”裴月凝没好气的道，她见薛明绩不动声色拿他做例子，袁晧宁也不好多说什么，将茶碗往前一推不再喝一口。

薛明绩不发一言，只是端着茶碗极优雅的小口啜饮，风遥面色冷漠，极不待见这袁晧宁又轮不到他说话，撩起油布站在茶摊外晒晒太阳，也是将前襟的水渍晒干。

袁晧宁嫌恶的用手指抹了一把木桌，尽管指腹上并无灰尘，他还是鄙夷的捻去若有若无的尘埃，胳膊拄在桌上凑近了缓和气氛，“你不会还生我气呢啊？气量怎么这么小。”

裴月凝敲了敲桌子，郑重其事，“你把我卖了，我还得原谅你是吗？”

“你又没什么事，不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嘛！”袁晧宁看着裴月凝安然无恙，当然也不把这件事当回事，“你不生气，咱就商量商量绮柔的事呗。”

“我生气。”裴月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你的事与我无关，我不会再管你任何事。”

“小心眼。”袁晧宁低声咒骂一声，刚想要发作却见薛明绩放下了茶碗，压抑着心里的烦躁，身体前倾质问道:“那你说...你要怎样才肯罢休。”

“除非我把你也卖一次。”裴月凝笃定的道，言语间带着笑意，“嗯...听说那间酒楼有些客人还是好男色的，还有些夫人也经常光顾...正缺俊俏的小厮服侍。”

“裴月凝，你别太过分了。”袁晧宁吓得站起身，见薛明绩与风遥皆在，生怕他们会听了裴月凝的话真的将自己卖了，站起身连连后退，“你不管就算了，但该给我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撂下狠话，袁晧宁就想走，裴月凝厉声喊住他，“站住，袁公子，喝茶可是要给钱的！”

风遥挡住他的去路，看来不给钱是能走了，从怀中摸出些许铜板放在桌子上，袁晧宁看了一眼他就喝了一口的凉茶，这钱属实花的有些亏了，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可以了吧？”袁晧宁心虚的朝着风遥大喊，风遥不再阻拦侧身恭送他离去，茶摊的老者高兴的收起铜板，顺道又给薛明绩续上。

裴月凝心情大好，对着身边的薛明绩道:“薛九叔，接着喝茶哈。”

薛明绩看了看茶碗，她不会一会儿又也这样对待自己吧？

仰起头偷瞄身边的裴月凝，裴月凝浅笑先道出他心中的疑惑，“九叔帮我那么多忙，这顿当然是我请啦。”

说着从掏出怀中的手帕，将手帕里的铜板一字排开放在桌案上，这就是先前林绮柔强买她的首饰的钱，“今日难得悠闲，咱们就喝喝茶看看戏。”

一位贵夫人止了随行婢女，独自一人进入成衣店内，掌柜连连拱手，“魏夫人，稀客啊。”

“嗯。”何湘湘态度冷漠，在柜台前一样样挑选。

“人都去哪里了？”林绮柔试衣出来，站在偌大的铜镜前望着有些松垮的腰际，还是得稍微改一下还能突显她身段窈窕。

店内又多了位夫人，被掌柜簇拥着挑选衣料，不是瞟一眼站在铜镜前的林绮柔，“魏夫人，您先挑着哈。”

掌柜见林绮柔出来捧着账单上前，“林小姐，您的账单一共五千两。”

林绮柔吃惊的抢过账单，上面一共五条衣裙，她手里家里都没有这么多体己钱，环视四周，张望那本可以当冤大头的秦覆，“跟我来的秦公子呢？”

“秦公子已经走了。”掌柜一脸和善的微笑，弓着身子道:“您是付现银还是银票呢？”

林绮柔窘迫的从一众衣裙中翻找出最喜欢的一件，她手上没那么钱所以不能都买了，碍于情面，又不能试了这么多件一件不买，她还是需要一件干净的衣裙穿回家的。

她温柔的抱着衣裙道:“那我就要这一件吧？”

何湘湘冷笑一声，这一声笑让林绮柔脸上发烫，闺阁千金，她何时被人如此轻贱过！

“抱歉林小姐，这些裙子都是按照您的腰身改的尺寸，您要是不要...小店也没法卖给别人了。”掌柜也是一脸为难，也不敢露出愠色。

何湘湘转身望向林绮柔身上的间色裙，白绿相间的颜色在金秋时节格外惹眼，她环抱着双臂轻声道:“既然姑娘不要，这裙子我要了，烦请姑娘脱下来吧。”

林绮柔看着这些衣裙实在难以做出选择，但被这个女人折辱，她越发不能示弱，“这两条我都要了，魏夫人是吧？...您还是挑别的吧？”

“林小姐，这其余的都是按照您的腰身改的啊...除了身上这件还没改过，您要是不想要这件可以匀给魏夫人。”

掌柜识趣的帮何湘湘开口，虽然都是敞开门做生意，卖谁都是卖，但何湘湘从不轻易开口，一旦开口就势在必得。

林绮柔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愤怒下厉声道:“给我都包起来，我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