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来走后不久，释然大师和释空大师一同前来相问凡来之事，释智大师如实托出，两位师兄听了师弟描述之后，均对凡来胆汁事中的钦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释空大师和释然大师四目相对，将释智大师禅期期间发生在四不管一事说了出来。

释然大师念了声佛号，道：“踏破铁鞋无觅何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慧远和慧渊前去四不管徒劳而归，没想到竟然来到了眼皮底下。”

正如石刚所判断，慧渊奉方丈之命来到二人住处，对四不管一事了进行了解，凡来细丝板牙对慧渊详细的又讲述了一遍。

石刚回忆着那天，道：“那一行人确实是有些手段，不知道施展的什么怪招引出那条大鱼，小师弟掉进那大鱼的眼洞之后，我一心都在想着办法救他……直到那大鱼解体爆炸，我小师弟才得以幸免。”

石刚微笑着看着凡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幸亏我小师弟命大才，要不然这一行，真不知道要怎么向师门交代。”

慧渊聚精会神的听着，回忆着那日和师兄慧远到的那个地方，大坑小坑满地疮痍，骨肉散发着惹人作呕的味道，时不时还有喜欢腐肉的海鸟，看来那一切就是那条大鱼所造成的了。慧渊了解信息后，又与石刚和凡来寒暄了一阵后，告辞离去，回去复命。

释空大师听了慧渊的回复，凝思道：“那庞然大物究竟是什么暂且不说，那一行人的手段，可并非凡夫俗子可以驾驭的，恐怕江湖人中少有人会如此手段。”

释然大师念了声佛号，道：“所言不错，这些人绝不是泛泛之辈，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恐怕江湖上又要不太平喽。”

释智大师哈哈一笑，道：“江湖本是能者倍出，一切随缘就好了，就像慧缘历练江湖，拜访水云天巧遇凡来一事，凡来南下，途经此事，确是因祸得福，又岂是谁能料到的？”

释然大师和释空大师，同声道：“阿弥陀佛。”

此后时光，凡来作息一如既往，每两天前往释智大师那里，观察经络情况，释智大师也因此事暂且没有闭关修禅。

一日，正当天气烦闷、燥热之时，不知何时来了阴云密布之意，带来了几缕凉爽，看那云集而来的乌云迹象，不多时一定会降下雨来。

趁此之际，凡来随处散步解闷，来到万荷塘，观赏片片荷花，心中瞬间感觉舒爽万分，随着凉风吹来，带走身上多少粘稠，缓缓闭目享受身在江南令人珍惜的短暂快感。

忽然闻见有争论之声响起。

不远处两个僧人边走边争论，言语之间渐渐多了几分焦躁。

一人道：“师兄，看，是它动了。”

另一人胸有成竹的笑了笑，道：“师兄真是拿我玩笑，明明是它动了，怎么能说是它动了呢？”

凡来听闻二人交谈，心中一时对他们谈论的对象产生疑惑，于是睁开双眼，向谈话的两人望去。

那两位僧人年龄大概在觉来之下，其中一人指着的正是荷塘中的荷花，只见那朵荷花被一阵风吹的摇晃摆头，颤抖不停。

一人声音焦急，道：“如果没有风吹过，那朵荷花怎能摆动？对是不对？”

另一人声音中夹着不甘，理论道：“风再强，若是那朵荷花不动，风又能怎么样？所以是花动了才是正确，是也不是？”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针对这个话题讨论的喋喋不休。

此时小雨已然滴坠落在地，砸成多半，纷飞四方。

估计二人再这样僵持，均不相让，说不定都得气急败坏。

忽然二人四目投向凡来，面上一喜，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二人两步并一步，来到凡来身边，念了声佛号。

一人道：“有劳施主为我俩判断公平，到底谁是谁非。”

另一人满眼哀求，连连点头道：“对，看看谁对谁错。”

凡来回礼，轻叹一声，道：“荷花是静止的植物，若是好端端在那里，当然不会动，吹起了风，风又推动荷花，说是风动了是不错的。”

那位坚持是风动了的僧人念了声佛号，显然很是赞同，眉宇间舒展了许多，赞道：“施主智慧。”

另一人坚持荷花动的师傅，明显情绪激动，看样子马上就要做出反驳。

凡来指着万荷塘中的一朵荷花，道：“风的力量吹在了荷花本身，所以荷花因为风的助力才摆动的，说荷花动了也是未尝不可。”

凡来只一心想让二位僧人快快平息了此事，二人脑袋上倒是无所谓，被淋雨后随便抹上几把就好，可是凡来的脑袋上可顶着茂盛的黑发呢！若是湿透了，可不是随便擦拭几下就行的。

另一人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道：“施主聪颖。”

凡来见二人露出笑颜，道：“所以说你二人并无对错之分，依我看……”

二人同时看向对方，又同时看向凡来，异口同声道：“施主还有何见解？”

凡来莞尔一笑，道：“依我看，说是你们的心动了也没错。”

“好。”一个声音突然响起，硬朗洪亮，中气十足。

三人回首望去，此人正是释智大师，他捻动佛珠，缓缓迈步走了过来。

三人向释智大师作礼，共声拜见释智大师。

释智大师面色严峻，对那二人道：“愚痴人儿，小小不言之事也会争吵的面红耳赤，还不退下，若不是与水云天交好，我看菩提台的脸都要丢到外面去了。”

二人道了句遵命，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仓惶跑开。

释智大师慈眉善目看着凡来，满眼赞赏之色，赞许道：“凡来真是仁者，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之悟，真是难得，比那两个愚痴人儿悟性强于百倍。”

凡来呵呵一笑，谦虚道：“释智大师，小子只是无心之谈，谈不到大师说的悟性。”似乎想起了什么，叹气一声，“哎！若是我悟性强，现在估计也会有少许修为了吧！”言罢，看着自己双手，紧紧握住拳头，将雨水攥出掌缝。

释智大师见状，安慰道：“小友莫要谦虚。我独喜禅悦，很少参与江湖事，你南下前来，冥冥之中都是缘中注定，一般江湖人对待这个问题，我敢保证多半得到的答案，都是像那两个愚人一样，人嘛！毕竟人都是一己之见，也是正常。”

拍了拍凡来的肩膀，叹道：“你所遭遇的又岂是他人所能得到的，对于你来讲也算是心间的历练。一切苦来之后，必将迎来甘甜，一切不如意，都将成为你成长中的导师，所以小友你的未来。”

说了一半戛然而止，看向掉落在地下的雨水，有的溅成七八半，有的直接混入水中，心道：“又岂是他人所能预测的。”

凡来倒是懂得其中道理，点了点头，与释智大师交谈心中也很欢喜。

小雨淅沥沥的密集起来，凡来与释智大师相谈甚欢，一老一少不知不觉漫步到了罗汉堂。

当职僧人起身向释智大师恭敬合掌。

自从觉来带着凡来来过罗汉堂后，凡来在菩提台上下唯独对罗汉堂情有独钟，几乎每天都来，当职僧人也都认识，每每来时都是欢喜非常，这五百尊者的姿态和动作不觉间像是烙印一样烙在凡来心头之上，十之八九都记得差不多了。

凡来不自觉目不转睛又开始恭敬的看着每位尊者，一时间竟是把释智大师给忘记了，陷入了神往。

释智大师看着他的样子，微微一怔，看向凡来的眼中泛起了波光嶙峋，闪烁不定，灵光一现，转瞬消失。就这样他默默的观察着凡来，始终未曾打扰。

一段时间过后，凡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来到释智大师身边恭敬作礼，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释智大师见笑，来到此地，很是亲近，不觉中有些失神。”

释智大师哈哈大笑，显然没放在心上，反而更多的是高兴。“不需多礼，亲近即是善者，普天之下若是都来我菩提台亲近，老和尚和我那两位师兄可是要皆大欢喜啊！”

江南的天，阴晴不定。

雨势渐渐小了下来，一老一少闲谈了一会，凡来向释智大师道别，回到了住处。

夜里闷热，几声蝉鸣，再无他音。

寺中除了职守弟子，不再有人走动。

凡来正在熟睡，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声音不大，像是从极远之处传来。

凡来、凡来……凡来、凡来……来呀！来……

只见尚未睁开眼睛的凡来，混沌的拱起身子，掀开门帘，双脚蹒跚，身子左右摇摆，好似过饮的醉汉，竟是追随着那个声音走了出去。

此时月色朦胧，只见一人，好似走肉行尸，在江湖四大门派的菩提台闲逛游走，每当遇到夜中当职僧人时，偏巧不巧全都躲了过去，左拐右走，最终来到一处房屋之前，推门而入，进去后紧紧关闭房门。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指示凡来，盘腿坐下，呼吸吐纳。

只见凡来一一照做，先是腹部放松，将气全部呼出，反复换气，只见凡来呼入的气流向丹田汇聚，就这样持续了一会，不过好像入了黑洞一样，不多时便消失不见了。

不多时，凡来的胆部有绿气光华闪烁亮起，跃跃欲试，像是要解开禁足的囚犯一样，只盼着下一刻就被无罪释放。

最终，迎来了希望，它冲出牢狱，走向丹田处短暂停留后，向全身各处散发，与周身气脉结合在一起，只是在流过左肩癍癣时，慢上了几分。

凡来全身被绿色光华萦绕，照的整个房间绿意盎然，很是诡异。

此时那个声音又发了什么指令，凡来便依照那个声音的指示做着一些奇怪动作，不是伸出双手胡乱比划，就是站起身来晃动腿脚，最后竟然环抱虚空，动作迷乱不清，却是招招有力，一时虚幻，一时真实，让人捉摸不定，仿佛比世间清醒之人还要清醒几分。

但是做到一定程度时，凡来动作一窒，似乎忘记了该怎样去做，无法继续下去。

每在此时，那个声音便出声指点，说出一些听不懂的话来。说来也怪，凡来虽然昏睡，但是闻言，呆滞刹那后，做出一套形如流水的招式，和之前的那些动作连起来，当真是天衣无缝，合二为一。

就这样坎坷的持续着。

或许是猜到了什么，那声音的拥有者，被绿色照的脸上幽绿渗人，他胸有成竹微微一笑，似乎表达着果然如此的意味。

不知道做了多长时间，那个声音响起后，突然凡来睁开双眼，眼中深处隐匿着一团微不足道的光华，若隐若现，宛如一轮明月被子夜的黑云遮挡，时而光明一些，时而昏暗一点，只是始终见不准到底是何模样。

可惜了这样的奇异瞬间，自己却欣赏不到，不免有些遗憾。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和。”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和。”

……

“此后，这便是你的秘密，千万要将此事告知他人，万万珍惜，切忌，切忌……”

清晨。

“喂！小师弟，小师弟……”

石刚很是奇怪，按凡来以往起居习惯，很少有比自己起晚，今天却是不同，叫了多遍，一点反应都没有，若是他再不起来，都要探他鼻息了。

“哦！大师兄。”凡来打着哈欠，眼睛撬开一条缝，瞄着石刚懒洋洋的说道，努力爬起身形，差点栽倒在一旁。

凡来只觉得全身疲惫不堪，累的一点都不想动，浑身上下满身汗水，浸透的衣服，像是做了极大的剧烈运动一样。

石刚疑惑的打趣道：“小师弟，你是做了噩梦还是美梦？”

凡来浑身简直要断了一样，伴随着骨缝间的疼痛，努力伸了伸胳膊，哈欠道：“好像做了奇怪的梦，但是我想不起来了，大师兄，我好乏力啊！”

“快起来吧！动一动就好了，一年之计在于春。”石刚催促道。

于是凡来很不情愿的收拾完毕，开始晨课。可是总感觉头脑晕乎乎，期间竟是坚持不住，迷糊的睡了过去，还打起鼾来。

石刚看了凡来状态，实在想不通怎么突然就这么大的困意？以往的精进哪里去了？开始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简单牢骚了几句，后来连续半个月时间都是如此，把石刚这个好脾气惹的也有些恼怒了。

石刚本是努力上进之人，怎能容忍凡来蹉跎大好年华，在眠中消耗失去，于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对凡来，开始严重批评，凡来对着这位即当师傅，又是师兄的石刚，保证言听计从，努力改之。

可是接下来每天都是一副疲倦之态，石刚只好白天尾随凡来一探究竟，可是凡来从不出菩提台，这古刹上下，去的最多就是罗汉堂。

待凡来离开罗汉堂后，石刚随后踏入，与当班僧人相视招呼，观看这堂中四周五百尊者的塑像，一点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离开罗汉堂之后，暗暗责怪自己疑心过重，这堂堂菩提台，又怎么会出现对凡来不利的事呢？何况和小师弟来这里还是有求人家，实在不该，真是罪过，罪过。

但是小师弟晨起越来越困难，着实让人头疼，这可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可能是小师弟对这江南水乡气候不服造成的吧！毕竟这里雨多，潮湿，和北方截然不同，如此想来，心中一结顿时烟消云散。

每日晨起看着昏睡的凡来，微笑无奈摇摇头，也不去叫醒他，独自打坐修行道法，勤行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