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说他们家根基浅, 没人脉，其实英国府这边也就比他们稍强些。

尤其是英国府烈火烹油，花团锦簇, 再去主动结交别人家，容易招惹闲言碎语。

不过王氏既答应了许氏，就还是认真地帮着打听。

隔了五天，王氏就真的列出了份名帖，都是京中最近在相看亲事的高门贵女。

她拿给许氏看了, 许氏看着咋舌道：“搜罗的这些姑娘家也太好了, 家境显赫, 我就怕我家匹配不。”

王氏说她瞎『操』心，“家青川长得表人才, 是新朝第届科举的探花郎，今在陛下身边也很得用，谁还能看轻了们？”

没有外人在场, 许氏嗫喏了半天，才道：“我家青川自然是好的，但是我这当婆婆的……”

后头的话许氏没再说, 顾茵和王氏听了回过味儿来。

高门贵女锦衣玉食地长大, 其中很多人都『性』情高傲。

婆媳相处，许氏当然不会做恶婆婆, 但也怕未来儿媳『妇』眼高于顶, 不把自己这当婆婆的放在眼里。样往后家里自然不会和睦太平。

王氏了然道：“这个不急, 我再打听打听，把『性』情不好的筛走嘛。若是真知达理的，即便出身高贵，也知道该敬着长辈。”

许氏搔了搔脸, 说：“其实……其实也不用么麻烦，家身边就有个挺好的。”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屋内没有府里其他下人，只宋石榴个，顾茵和王氏都把她当家里人看的，所说话做事不避着她。

许氏这话说，顾茵和王氏的目光自然落到站在旁的宋石榴身。

宋石榴闹了个大红脸，忙摆道：“太太、老太太看我做什么？我还小呢！”

宋石榴十四五了，抽条了些，但还是团孩子气。

许氏拍大腿，“想啥呢？不是石榴，是酒楼里的葛家娘子！”

顾茵和王氏这才收回目光，不过这也是够让人吃惊的，王氏道：“我记得珠儿比咱青川大了几岁吧？”

许氏说这有啥，“女大抱金砖，大几岁等于多抱几块了。”

至于葛珠儿前头嫁过人这个事儿，许氏和王氏倒是都没再说什么，毕竟时下民风开放，女子和离之后就是自由身，并不算什么事儿。

当然和离过的女子和闺中待嫁的初婚女子比，还是后者更好说亲。

只是葛珠儿太出挑优秀了，许氏去过几次食为天，看她派温温柔柔的，做事却十分麻利、毫不含糊的模样，就十分喜欢，更不在乎她从前嫁过人了。

且两家都是寒山镇人士，自然能吃到起，说到起，也不担心婆媳关系相处不好。许氏和葛家二老也认识，知道他们都是守礼分的老实人。

“倒是个眼睛毒的，才去过酒楼几次，就把我家大丫的左膀右臂给相中了。”王氏不忘揶揄许氏两句，然后两人就齐齐看向顾茵。

婚姻大事，许氏单方面看中自然没用，得有人出面问问对方的意思。

人选不用想，当然是和葛珠儿情同姐妹的顾茵最方面和她说话。

这样只是她们姐妹之间私下里说，就算不成，也不会坏了葛珠儿的清誉和许葛两家的情谊。

顾茵领了这个差事，也正好当天就是酒楼边送账过来的日子。

送账般就周掌柜和葛珠儿过来，但葛珠儿生产过，和现在养胎的顾茵更说得话，所她来的更加频繁。

下午晌，顾茵和葛珠儿碰了头。

时下十月中旬，过立冬，天气日比日的冷起来。

顾茵眼下比平时畏寒些，换了家常小袄。

葛珠儿则因为要在酒楼里打做工，穿的还是比较轻便的夹衣。

她穿件豆绿『色』柿蒂纹杭绸褙子，裹着白底绿萼梅披风而来。

白净娟秀的面容冻得有些发白，但眉间的愁苦之『色』早就扫而空，整个人看着容光焕发，越发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顾茵忙起身相迎，张罗人给她添热茶，递炉。

葛珠儿不同她客气，将她按回炕，自己解了披风，接了丫鬟的热茶喝了，然后才拿起炉在她身边坐下，和她说话。

顾茵『摸』了『摸』她的，确定她身是暖的，这才松了口气，道：“其实账我不看也成，这天日比日冷，让冒着冷风过来实在不好。”

她说了好几次了，葛珠儿也往常道：“是东家，账目就该给过目的，出的工钱里就包括这些。而且路也不远，我坐着酒楼里的马车过来的，也不怎么冷。”

说话的工夫，丫鬟送来了些干心，还有时下很难得的洞子货。

顾茵最近不知道怎么喜欢吃黄瓜，醋溜黄瓜，黄瓜炒蛋些菜顿顿吃，连日常的零嘴都成了黄瓜。

新鲜水灵的黄瓜绿嫩嫩脆生生的，顾茵掰了半给葛珠儿，两人分着吃。

葛珠儿端详了她阵，笑道：“比我回来的时候圆润了些。”

提到这个，顾茵无奈笑道：“前头刚怀的时候，晨间还犯恶心。后头犯恶心的次数就越来越少，胃口天比天好。人也跟着胖了不少。”

葛珠儿再伸『摸』『摸』她有了微小起伏的肚子，笑道：“不是胖，就是圆润。从前有些单薄，今瞧着倒是正好。看切都好，我心里才安心呢。”

说完她伸碰了碰顾茵的下巴，像逗弄小猫小狗似的挠了挠。

顾茵乖乖任她碰，亲热地说过阵话，顾茵就准备进入正题了。

“咱们姐妹不说两家话，我不和兜圈子。姐姐有没有想过再嫁？”

葛珠儿的脸颊下子变得绯红，垂下眼睛轻声道：“都知道了？”

这话倒是把顾茵说懵了，她心想难道是许氏心急，在自己出面询问之前，就试探着问过了？

这么想着，顾茵头道：“两边都不是外人，所我想当这个中间人，问问姐姐的意思。姐姐尽管说，若愿意，这自然是两全其美的桩好事。若不愿意也不要紧，横竖就咱们自家人知道，不会传出去，碍了双方的名声。”

葛珠儿脸颊片砣红，咬着嘴唇，犹豫半晌道：“他人很好，为我做了么多，我心里都是知道的。只是……”

说着她轻叹声，“只是我不是朝暮四，反复无常的人。头我才和离，今还不到，实在有些太快了。且再等等吧。”

顾茵理解地头，“切当然姐姐的意愿为，我会去和许婶子说明白的。”

听到这里，葛珠儿面羞赧之『色』褪去，“什么许婶子？”

顾茵回味着她方才的话，也觉出不对劲来。毕竟现在是许氏单方面心仪葛珠儿这个未来儿媳『妇』，许青川克己守礼，照理说现在八字还没撇的情况下，不会主动去接触葛珠儿，哪里来的葛珠儿说的“他对我很好”呢？

她把思绪捋了捋，说：“好像咱们聊岔了，我这边是许婶子想为青川哥相看亲事，然后许婶子偶然见过几次，觉得很不错，就让我询问姐姐的意思。但是我听着姐姐方才的话，好像是身边有了爱慕者？”

“是真的聊岔了。”葛珠儿好笑地摇摇头，“许夫人抬爱我了，我是再嫁之身，何配得翰林大人？且虽说文武不同袍，但许翰林和冯源同朝为官，总有碰面的时候，难免尴尬了些。”

“姐姐不必自轻，和青川哥都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人，就算真到了说的样的场景，尴尬得也不是们，而是不辨好坏的冯家人。”顾茵说着拍了拍葛珠儿的背，接着道：“不过我还是句，切姐姐的意愿为，姐姐既有了意中人，我会帮着传话回绝的。”

“什么意中人啊？！我都说再等等了。”葛珠儿娇嗔地瞪她眼，然后就起身道：“账簿也送来了，我也瞧过了，酒楼里还有事，我就回了。”

葛珠儿说着就起了身，让顾茵不必想送，然后就逃也似的走了。

葛珠儿快步走到英国府大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门口蹲着人，正捧着个粗瓷大碗喝着热茶，旁边的门房认得他，正和他道：“徐师傅还是跟我去耳房坐坐，今天这风忒大，仔细吹病了。”

徐厨子咕咚咚灌下热茶，将大碗归还，不为意地笑道：“没事儿，我皮糙肉厚的，不冷！”

说着狠狠打了个寒颤。

这哪儿像不冷的模样呢？

门房阵无奈。

葛珠儿就在这时过来了，徐厨子下子从地站起了身，快步迎过去，走到她跟前了，站住了脚，挠了挠头低声道：“和师父说完话了？”

葛珠儿头，徐厨子道：“赶紧车，别在外头吹了风。”

葛珠儿面和他往马车去，面道：“我每回来都接送我，真不去见见师父吗？”

徐厨子摇头，“我听人说女子怀着身孕的时候，看的好看的东西多了，生下的娃娃就好看。所好多人家在时候都会在屋里贴些画娃娃讨吉利。我长这样，师父见多了，万生的娃也肥头大耳咋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还是少在她眼前晃悠比较好。”

葛珠儿莞尔，“怎么这样说自己？”

说着话，两人个坐入车厢，个坐在车辕赶车。

徐厨子没和她接着说话，怕风大把她吹坏了，仔细掖好了帘子，提醒她坐稳，这才抖动缰绳，驾着马车离开了。

…………

后头顾茵帮着葛珠儿回绝许氏，许氏虽有些失落，但这种事总归是情我愿，而且是私下里问的，和前头她和王氏想撮合许青川和顾茵样，只为数不多的几个自己人知道，所就算不成，也就可直接翻篇了。

王氏让她别担心，说：“好饭不怕晚，青川是男子，二十来岁正当好纪，再晚两也使得。”

许氏前头确实不怎么着急的，但顾茵的肚子日比日明显了，眼瞅着王氏就要抱孙子孙女了，她眼馋得不行。

她兴致不高，没在英国府多待，傍晚就回去了。

顾茵和王氏自觉没帮忙，婆媳俩开始商量起了别的办法。

高门大户选媳『妇』般都是在府里办宴，邀请有适龄姑娘的人家过来。

些人家闻弦歌而知雅意，有心结亲的，就会带着自家姑娘来赴宴。

英国府的门第是够得着这样的宴会的，但许青川不算英国府的人，所这办法行不通。

所折中下，顾茵提议在酒楼办个做诗做文章的雅会。许氏不讲究门庭的，所只要是和许青川志趣相投的姑娘，出身清白即可。

这种雅会京城不少茶楼、酒楼都会举办，只是般都是只有男子参加。

食为天都有专门招待女客的雅舍了，办场不拘『性』别的雅会合情合理，并不会引人注意。

想好之后，顾茵知会了许氏，许氏当然不会不同意，只惭愧道：“只是我家的事，让和娘费心不算，今还这般大费周章。”

顾茵忙说不会，“我在家中养着，酒楼边也许久没举办新活动，正好热闹热闹。”

商量好了，顾茵让人把周掌柜和葛珠儿、徐厨子等人都请过来，安排起了雅会事宜。

这种雅会之前食为天没办过，但其他地方常有，有例可循，所周掌柜当即打下包票，说定办的热热闹闹的。

他说话，顾茵自然是相信的，就让他们放去办。

后头顾茵说自己看过最近的账，发现进项比之前多了些，就说给大家再涨波工钱。

葛珠儿和周掌柜当即推辞，意思都是他们的工钱按季度增长就很不错了，比同行都高出二成了。

和他们二人同时开口的，还有个实诚过头的徐厨子。

“就谢谢师父了。”

拢共个人，两个都搁儿推辞，就他直接接受了。

徐厨子顿时臊红了脸，搔搔头不知道要说啥了。

顾茵噗嗤声笑出来，摆道：“我是东家，听我的，前再涨次。今我就不提涨工钱的事儿了。”

周掌柜和葛珠儿边笑边道了谢。

顾茵就让他们回去，单独留下徐厨子说话。

徐厨子进来后就直缩在周掌柜后头，顾茵到了这会儿才看清他的正脸。

不过他还不让顾茵多瞧，侧着身子跟她说话，顾茵问起来，他就套说辞，说怕影响她肚子里的孩子。

顾茵听得忍不住发笑，后头把他下打量，正『色』道：“我怎么觉得好像瘦了？”

“不是好像！”徐厨子笑起来，伸出胖乎乎的掌比划道：“瘦了五斤了！”

顾茵捧场地“哇”了声，“我们小徐真不错。瘦儿确实好，当然师父不是嫌弃，也不同意说自己肥头大耳难看，但是太胖了确实对身子不大好。”

徐厨子头，胖乎乎的掌握起了拳头，保证道：“师父放心，等您生产前，我定能再瘦个十斤！”

顾茵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志气，师父就等着看了。不过怎么突然自己想着减重了，不是真信了种说法，怕我看多了，也生出个胖娃娃吧？”

徐厨子扭捏了下没直接回答，而是挫着双含糊道：“唔……就是有些原因，想瘦来着。”

顾茵『摸』着下巴，看着他变红的脸，才回想之前和葛珠儿次聊天。

次葛珠儿问她“都知道了？”，后头她说都是自家人，葛珠儿也没听出不对劲，也就是说她的追求者，就是自家人。

食为天边能称的自家人，和葛珠儿时常接触的成男子，就周掌柜和徐厨子两个。

周掌柜纪不轻了，但早原配去世后，就没再动过结亲的心思。

就不用想了，只剩下眼前这个徒弟了！

虽说徐厨子是自家徒弟，但论人品事和样貌，确实是他高攀葛珠儿，也难怪他自发自觉地开始减重了。

两人现下都对这件事缄其口，不欲声张，顾茵虽猜到了也不破，只道：“减重也要注意身体。而且有些事情呢，急是急不来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师父就等着的‘好消息’了。”

她也不知道徐厨子听没听出她话里语双关的意思，只看他边头边乐呵呵笑道：“好嘞！”

…………

食为天的雅会在十月中旬举办，彼时天完全冷了下来，顾茵也快有五个月身孕了，不方便挪动，便不好亲自到场，只能拜托了葛珠儿代自己出面主持。

这场雅会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士前来，但数量并不算太多，毕竟有些眼高于顶的生听说这雅会女子也可参加，便有些看不。

这种看不起女子的男人，顾茵开店到现在也见的多了，正好把他们摒除在外头，免得惹人生厌，场面闹得不好看。

雅会当天会现场出题，写诗写词写文章都成，不拘泥于形式。最后采取当场不记名投票的方式来论输赢，前头甲都能拿到彩头。

彩头设置了样，是食为天的贵宾券，里头有百两存银，而且若是对五楼位难求的话剧有兴趣，凭这章券还能享受到提前定位的待遇。

另外两样则是方墨砚，支狼毫笔，价值也都在百两之。

到了雅会日，食为天二楼被提前留了出来，举办起了这次活动。

许青川早早地就到场了，了壶清茶慢慢地喝着。

后头二楼渐渐人多了起来，其他人都是携亲伴友地过来，坐满了张方桌，只他这里还有空位。

“劳驾，拼个桌可否？”个身批大氅，内着天青『色』圆领绸袄的少走到了他跟前。

许青川抬眼，入眼的便是副白皙姣好，英气与秀美并存，雌雄莫辨的面容。

“您请便。”许青川客气地让出了半张桌子。

少大大方方地拱道谢，行动间身带出股清淡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