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雪回房之后发了好大一顿脾气，除了婵儿之外，屋里伺候的其他三个丫鬟被她用针扎得只掉眼泪，身子疼得发抖，却一点不敢哭叫出声

谁要是敢哭出声，只会扎得更狠。

裘雪这段时间诸事不顺，以前对他疼爱有加，几乎百依百顺的舅舅不知道怎么了，对她的态度大不如以前，裘雪想要的东西总是要不到，以往那些离间的招数不再管用，还时常被顾卿言训斥，被顾轻语用一怜悯的目光看着。

就好像她是蝼蚁。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一样。

这样的眼神让她自卑，让她愤怒，让她恨她！

她凭什么这样看她？

裘雪心情阴郁，脾气就会变得很坏，她不敢摔东西，怕被镇国公和夫人知道她脾气不好，怕暴露自己的性情。

然而坏心情又不能一直憋在心里，否则她会吃不下，睡不着，于是就让婵儿拿绣花针给她，有事没事就拿来扎丫鬟发泄。

三个丫鬟这段时间过得真是苦不堪言，然而就算默默地流泪，也只敢在屋子里，出了门就得擦干眼泪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表小姐就只会扎得更狠。

可纸包不住火。

就算三个丫鬟不说，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一多，难免就有其他人发现异常，三个丫鬟支支吾吾不敢说话，最后惊动了府里的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想了想，谨慎起见，就把此事告诉了夫人。

国公夫人一听简直震惊，命人趁着裘雪午睡的功夫把三个丫鬟召来问话，这不问不打紧，一问之下几乎气得浑身发抖。

简直岂有此理！

她治理内宅素来都是恩威并施，对犯了错的丫鬟下人就算有责罚，也都放在明面上，大错大罚，小错小惩，让府里所有人都知道，并引以为戒。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府里动用私刑。

国公夫人第一次被人气到失控，厉声道:“来人！去请国公爷！”

内宅嬷嬷连忙领命而去。

不大一会儿，在书房整理书册的镇国公就听到了嬷嬷的禀报，“夫人让我过去？”

“是的，国公爷。”

镇国公随口问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国公爷去了就知道了，婢子不敢多言。”

镇国公听出了异常，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皱眉道:“很急？”

“……算是比较紧要的一件事。”嬷嬷低头说道，“夫人正在主院等您。”

镇国公察觉到了事态的不同寻常，没再耽搁，转身离开书房，去往主院。

一踏进主院正房，就看见跪在地上的三个丫鬟，镇国公一愣，下意识地以为是这三个丫鬟犯了什么错，皱眉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国公夫人脸色冰冷，一看就是被气得狠了，冷冷道:“国公爷还是自己问问吧。”

镇国公被她呛得一怔，暗道丫鬟犯错跟他有什么关系？直接说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让他自己问？

心理虽这般想着，他还是转头看向在地上的三个丫鬟，三人脸色都有些不同寻常的白，瑟瑟发抖，看起来分外凄惨无助。

“她们……”镇国公皱眉，“她们不是裘雪院里伺候的吗？”

一个雀儿，一个百灵，还有一个叫莺儿。

以前疼爱裘雪，镇国公特意让人给她挑的伶俐丫鬟，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如果是她们犯了错……也就是说，跟裘雪有关？

镇国公沉默片刻，淡淡说道:“她们犯了什么错？”

犯错？

国公夫人一愣，这才知道他误会了，平静地开口提醒:“国公爷看不出这三个丫鬟的脸色有什么不对？”

“脸色？”镇国公定睛看去，随即皱眉:“颜色苍白，看起来憔悴得很，因为做错事被吓……不对！”

他蓦地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目光紧紧落在三个丫鬟的脸上，来回打量。

苍白，憔悴，疲惫，如惊弓之鸟，还有那双明显红肿的眼睛。

“雀儿。”国公夫人见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淡淡开口，“把你的袖子撩起来，让国公爷亲眼看看。”

“夫人。”镇国公皱眉，“这与礼不合——”

“什么合不合的？等她们都被折磨致死，徒留三具尸体放在你面前，你还有空理会什么礼教清白吗？”国公夫人一拍桌子，“撩起来！”

雀儿被吓得打了个寒颤，慌慌张张就把袖子撩了起来，半点不敢耽搁，然后那一条胳膊上密密麻麻斑驳的红点就清晰地呈现在了眼前。

镇国公像是看呆了:“这是什么？”

“莺儿，百灵。”国公夫人冷冷开口，“把你们的袖子全部撩起来，让国公爷好好看看。”

另外两个丫鬟低着头，战战兢兢地撩起了袖子，露出半截手臂上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红点。

镇国公沉默地盯着那些红点看了片刻，不是疹子，也不是什么其他异常的症状，如果只是丫鬟生病，或者说，即便是生了会互相感染的疾病，国公夫人也不会如此震怒。

她只会马上让人去请大夫，若大夫无能无力，她才会问他该如何处理，而不是明显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

镇国公不发一语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此时就算他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目光又落回三个丫鬟那张苍白的脸上，他平平静静地开口:“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个丫鬟脸上白无血色，瑟缩成了一团，无人敢开口。

“如果你们不说，等会儿就把外面的牙婆子叫进来，让牙婆子把你们三个人一起拉出去发卖！”

“夫人，不要卖了婢子！”雀儿吓得磕头，“婢子还有弟弟要养！求夫人——”

国公夫人冷道:“那就说实话。”

雀儿不安地开口:“是……是表小姐……”

镇国公脸色一变。

雀儿终于吓得哭出声:“是表小姐这两天心情不好，用针扎的，婢子知错！婢子知道错了，求夫人不要发卖婢子！”

兴许是受到雀儿哭声影响，一直克制情绪的莺儿和百灵也再也忍不住，压抑着哭声，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