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什么，你辞职了？”

“啊？怎么这么突然，是找到其他好工作了？”

“你真不等等那房子？就算是要掏钱买也比那什么外销房划算多了，你这总不能一直租房吧？”

……

林淑刚把事情一说，一群人便七嘴八舌来问个不清。

她一一都作了回答。

“辞了，厂里答应得很快。”

“也不算突然，我想了挺久的，工作的话……说不上好坏，先干着。”

“房子的事再说吧，总有办法的。”

看她不像是一时冲动的样子，其他人也就没再来劝，说着说着，还有些羡慕起她的果断来。

“唉，我要是再年轻个十岁，早就辞职自己干了，还在这儿看那老王八的脸色？”

“那老王八这两天都没什么动静，是不是憋着使什么坏呢？”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我看他还能蹦跶几天。”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有人给厂里写举报信，结果都石沉大海，咱们还是绕着他点走。”

听见这话，林淑立马断了写举报信的念头，她没有证据，王品茂上面又有人，写了也是白写。

但她实在忍不下这一口气，还得再想想其他的办法才行。

林淑想了想，对着众人道：“总之不管怎么样，谢谢大家这么多年的照顾了。”

“哎呀，说这些干什么，弄的怪伤感的。”

“就是就是，只要以后发了财别忘了我们就行。”

“常联系常联系，有什么要帮忙的也尽管来找我们。”

……

哭着笑着，在一声声关怀和祝福中，林淑给自己在纺织厂十六年的工作生涯画上了一个不算完美的句号。

她从十六岁开始就在这里工作，这里曾经给了她无限的底气和希望，但终究不抵时代的变迁，人心的易变。

林淑没有留恋，因为她知道她得往前看。

至于前路是什么样的，得靠人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了才知道。

金茂百货是一家专卖服装的商场，一共三层，一楼主卖老年人的衣服和童装，二楼则是年轻女装，三楼杂七杂八地卖一些男装和鞋子。

现在卖服装的百货商场和后来的商场还不太一样，没有品牌和店面之分，所有的衣服都被整整齐齐挂好，一排排衣架规则地摆放在几百平的空间中，任由顾客挑选。

因为商场刚刚新装修过，扩招了一批新的导购，林淑上个月就来面试过，负责人对她很满意。

原本她是想着在纺织厂做完十月份的工，结果没想到王品茂这个混蛋这么不要脸。

但林淑和商场负责人说好的是十一月上班，于是前几天她趁着自己有时间，带着许知遥回了一趟乡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淑习惯把一些连自己亲妈都不想说的话告诉高秀莲，将心比心，高秀莲从来都会体谅她的难处。

“辞职就辞职了吧，树挪死人挪活，现在哪条路养不活人？”老人家看得非常开，她拍了拍林淑的手，还是那句话，“手头的钱够不够用，不够的话妈这里有点……”

林淑连忙推脱：“够用够用，而且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找到工作了？是做什么的？”

“商场里卖衣服的，哦，对了，”说完她打开自己带过来袋子，“我给您买了两件褂子，您试试看合不合身。”

高秀莲这下倒是有些不高兴了：“哎呀我一个老太婆要这么多新衣服干什么，也没什么时候穿。”

林淑哄她：“这都是员工价，不贵的，而且今年中秋还有您过生日，我都没回来，买两条衣服有什么。”

高秀莲拗不过她，只好去试了。

林淑的眼光一直是不错的，新衣服一串，连人都精神了不少，高秀莲一一试过后，突然把林淑拉到一边，坐下。

她握着林淑的手，想了想，似乎是有话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过了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道：“小淑啊，你是个好孩子，长得漂亮，心地善良，人也能干，当初昌远回来跟我说他谈了个城里的对象，天花乱坠一通夸，我还不信，心想这么好的条件能看上他？直到后来他把你带回家里来。”

许昌远就是许知遥的父亲。

“妈……你说这些干什么？”林淑不解道。

高秀莲继续说：“昌远……是个没福气的，他自己走得早，留你和遥遥在这儿受苦，这么些年，你对我的用心，对遥遥的用心，妈都看在眼里，但是孩子，你也得想想你自己。”

林淑紧紧回握住她的手，眼眶已经有些湿润：“妈，我现在过得很好，您对我这么好，遥遥聪明又懂事，没什么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

“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遥遥呢，以后也得结婚生子，我们都陪不了你一辈子，”高秀莲道，“妈也不是催你，就是给你提个醒，万一碰上个合适的，能对你好，对遥遥好，你不用顾忌我，更不用顾忌昌远。”

听到这，林淑再也忍不住，趴到高秀莲怀里轻轻抽泣起来。

她在外人面前再坚强，心里总还是有脆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