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第一节课，佟芮所在的班级需要参加期末考试。

平常上课不太积极的同学们，今天却争先恐后，早早来到考试教室抢占后排的有利地形。

佟芮是最后一个进入考场的。

两位监考老师已经到了，准备分发试卷。她才蒙着淡蓝色口罩，径自坐到第一排正中间的‘死亡雷区’。

后排同学看见她，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咦？佟芮感冒了吗？”

“没听说呀，她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嗨呀，你们几个没有看到昨天的热搜吗？咱们校花现在变成新晋网红啦，多少网友追着她叫老婆呢。”

“我当是什么呢，不就是上个热搜吗？a大谁不知道她长啥样子？装个屁啊！”

佟芮冷着脸接过监考老师分发的试卷，拿起笔飞速答题。

她平常上课特别认真，靠前就算不复习，答题照样得心应手。

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才过去一半，佟芮已经起身交卷，离去的背影又掀起阵阵感叹。

“学神！强无敌！”

“心好痛……当了整整三年同学，学神也没说给我递个小抄。”

“呵呵，学婊才对吧？提前交卷搞谁心态呢？”

监考老师皱眉，用力拍讲桌，“安静，写自己的卷子。”

其实，佟芮今天的计划里，完全没有‘戴口罩提前交卷’这件事。

她原本打算早起化个美美的妆，然后等到考完试，就可以直接去新公司报道。

结果——

今天一大清早，佟芮是被自己的智齿疼醒的。

她照照镜子，发现自己左半边脸已经肿起来了。

“嘶……”佟芮疼得吸了口凉气。

她长智齿这件事，除了自己和主治牙医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因此，佟芮同学摆烂拖延治疗的这段时间，根本没有人催促她。

佟芮的性格比较扭曲，她属于‘积极型咸鱼’。

就算内心深处极其不愿意做某件事，外表却完全看不出来。

比如相亲。

她分明对商业联姻毫无兴趣，然而每次面对侯悦的催促时，都会摆出‘结婚，明天就结！’的样子。

佟芮捂住惨兮兮的左脸，面对镜子默默想：原来我狠起来，连自己都忽悠。

上次看牙医时，医生语重心长告诉她，“你的智齿继续长下去，容易压迫牙神经，必须立刻采取治疗手段。”

离开牙科医院之后，佟芮乐观的告诉自己：再拖两天没关系，等我有空就去拔牙~

——见鬼的没关系！

“疼死了。”佟芮蔫蔫地捂住左脸，强忍痛意冲向公司。

如果是平常兼职，她还可以跟同事换个班。

但今天恰好是佟芮第一次去新公司报道，就算牙疼，她也要准时到岗。

**

柏熠作为商界算无遗策的传奇人物，以前是做投资起家的，一路走来收购了许多中小型企业，再将它们兼容合并。

佟芮即将入职的公司，是柏氏集团旗下主营连锁酒店餐饮的分公司，规模属于同行业的绝对top。

“你们好，我是新来的兼职员工，我叫佟芮。”佟芮搭乘电梯，来到人事部所在的楼层，报道同时办理新员工入职手续。

“你就是韩助理特意打招呼，交代我们好好培养的小姑娘啊？过来吧。”人事部经理体形偏胖，圆圆的脸十分慈祥，“呦，生病啦？”

“没有。”佟芮如实回答，“只是有点牙疼。”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命。”经理把资料表交给她，体贴地说，“你办完入职手续，然后去总公司跑一趟吧，那边有牙医。”

“总公司有牙医？”佟芮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呀。总公司那边员工多，而且工作量特别大。为了保障咱们员工的身体健康，柏总直接买下附近的办公楼，请大医院的医生来公司周边开分诊所。”经理捧起保温杯，吹走表面几片茶叶，润润嗓子继续说，“你现在是柏氏的员工，有些话，我必须提前告诉你。虽然咱们柏总恶名在外……”

“恶、恶名？”佟芮现在不仅怀疑耳朵，还怀疑自己的脑子。

柏熠有过恶名吗？

她只记得同专业女生为柏熠着迷时，给他取的花名。比如什么‘商界唯一顶流’‘在逃偶像剧男主’等等。

“是呀。”经理点点头，认真嘱咐道，“等会儿你到了总公司，要是不小心撞见柏总，千万别害怕。他只是长得凶神恶煞，轻易不会动怒。”

“凶神恶煞…”佟芮无语的揣摩这个词。

她现在开始怀疑，自己之前见过几次的好人柏熠，可能不是柏氏集团的总裁。

否则，为什么经理形容的天煞灾星，与她认知中的柏熠毫无关系？

佟芮很快填完入职资料，但是员工卡必须等下午才能拿到手。

经理见佟芮疼得快哭了，便给她开了一张出入总公司的临时通行凭证，让小姑娘先过去看医生。

佟芮依旧蒙着大口罩，穿过中央金融区的两条宽阔街道，来到位于金融圈最核心区域的柏氏集团楼下。

保安大哥拿到她的通行证，又瞧瞧看似高冷、其实努力忍痛的小新人，憋着笑说，“快进去吧，治疗部在十三楼。”

佟芮：……糟，上班第一天就社死了。

她默默低下头，钻进电梯最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会儿非上下班高峰期，外面却挤进来好几个与佟芮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放眼望去清一色黑色正装。

那位豪爽姐姐说的没错，黑色正装不仅没特色，而且显老。

幸亏她没买。

佟芮匆匆瞥了两眼，又低下头，被牙痛折磨得无精打采。

突然，耳边响起一道又惊又喜的声音。

“佟芮？你是佟芮吗？”前来柏氏集团求职的周玄，看见曾经追求过的女生垂头丧气，戴口罩也遮不住眼底的憔悴，不由得浮想联翩。

——肯定是自己单方面放弃这段感情，对佟芮造成难以估量的伤害。她想要挽回，却因为自己身边已经有徐梦妍了，只好独自神伤。

周玄自我感觉良好的想：虽然现在的佟芮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但校花毕竟是校花。假如她主动表白，我愿意勉为其难吃回头草。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周玄已经妄想到‘结婚以后去哪里度蜜月’了，佟芮却连这个普信男的名字都没想起来。

倒也正常。

虽然她被周玄追了三年，但是对方的花样翻来覆去只有送情书、发表白墙、在佟芮宿舍楼下摆心形玫瑰，唱一整夜情歌。

众所周知，佟芮课余时间几乎不在学校。

周玄的种种追求手段，从来没有舞到佟芮面前，只能感动自己和围观群众。

“真的是你啊？”周玄上下打量她，眼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天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佟芮牙疼得厉害，懒得说太多话，用眼睛质问他：哪样？

周玄见她用覆了水雾的漂亮眼睛，一眼不眨凝视自己，更加确认心中的想法。

她、看、我！

她果然对我有感觉！

“好巧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周玄几乎藏不住话里的得意，笃定地问，“你是不是听说我通过了柏氏集团的笔试，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周玄想：佟芮害怕我面试成功之后，遇到更优秀的女孩。所以想把握最后的机会，努力挽留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佟芮冒出许多小问号。

周玄今年大四，确实到了必须找正式工作的时候。

柏氏集团每年会招聘两批应届毕业生，招聘流程主要分为一轮笔试和两轮面试。

笔试是整个招聘流程中，最简单的环节。因为每年的笔试题目大差不离，只要在学校好好读书，考前认真复习，就能通过笔试。

佟芮已经做好考研的决定，根本没有关注本届毕业生的笔试结果。

周玄还在自顾自说，“等我面试成功以后，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你应该有话……”

“抱歉。”佟芮忍着牙痛，低低打断他，“我到了，让我过一下。”

“……哦。”

周玄目送她离开电梯，进入只有柏氏员工能享受的生活服务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

“你的智齿已经发炎很久了，亏你能一直忍着不治疗。”医生给她开了两片缓解疼痛的药片，说，“让你的家长尽快带你去医院拔牙。”

“真的要拔吗？”佟芮再次向医生确认。

“对，必须拔牙。”医生再三嘱咐道，“拔牙需要麻醉，记得找人陪你去。”

“……好。”佟芮闷闷答应下来。

或许是医生给的药片发挥作用，又或者是心里原因，佟芮感觉发炎的智齿没有那么疼了。

她喝完医生倒的热水，道谢之后离开牙医诊室。

捂着脸可怜兮兮等电梯时，余光看见传说中‘恶名在外’‘凶神恶煞’的柏熠，从另一个诊室出来，大步走向自己。

稀奇。

这个男人竟然会在正常的地方出现。

“早啊，佟芮同学。”佟芮身边的韩胜意看见她，主动打招呼，“你今天第一天上班，对公司的环境还满意吗？”

“满意。”佟芮回答，“来之前，我根本想象不到公司里面会有牙医。”

柏熠垂眸，扫了眼她用手捂住的部位，“怎么了？”

“智齿发炎。”佟芮用最淡定最勇敢的语气说，“医生说，拔掉就好了。”

“天呐你好惨，拔智齿很痛的。必须把牙龈切开，然后把里面的牙齿一点一点挖出来。”韩胜意看她的眼睛充满同情，“你要拔几颗啊？”

“四颗…”佟芮眼前一黑。

她本来没在怕的，毕竟无知者无畏嘛。

听完韩胜意的形容，她又想摆烂了。

能拖一天是一天，反正智齿发炎又不会死……吧？

柏熠似乎看出她的恐惧，跳过智齿的话题，轻飘飘问，“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没有。”佟芮摇摇头，“我的入职手续还没有办完。”

“那好。”柏熠转身对韩胜意说，“你带她去面试那层，提前熟悉工作。”

韩胜意：“好的。”

佟芮本来打算看完牙齿就回公司，既然大领导安排新工作，她乖乖跟随韩胜意进入电梯。

“韩助理。”佟芮眼看柏熠走进旁边的专用电梯，好奇地问韩胜意，“你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来治疗部？”

“不是我，是柏先生。”韩胜意回答，“他最近天天加班，工作压力很大，我怕他突然猝死。”

佟芮小小声嘀咕，“做老板那么辛苦。”

“其实，他本来没有必要那么辛苦的。”韩胜意意味不明地说，“可惜他不肯放过自己。”

“嗯？”直觉告诉佟芮，韩胜意的话里有故事。

韩胜意却不打算说明，一路带她来到面试房间，推开门示意，“进去吧。”

面试间内，周玄和其他几位面试者严阵以待，紧张的接受审判。

已经到了面试开始的时间，主审官突然接到电话，告诉大家还有一位实习面试官要参加本次考核。

听到‘实习’两个字，周玄内心不以为意。无非是让新员工坐在旁边，积累经验罢了。

然而，主审官又说，“她是柏总直接指派的。”

面试间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连几位面试官都悄悄整理仪容和穿着。

周玄心脏跳得很快，不时往门口瞄一眼，想看看由总裁直接指派的实习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五分钟后。

柏熠身边的执行助理亲自推开门，将佟芮请进面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