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斯顿？你回来了？”

加斯顿打开门的时候，照例听到了每天两次的问候。他一边带上门，点燃房间里的油灯，一边伸长了脖子回应道：“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艾芙琳？”

艾芙琳的声音从旁边的卧室传来：“唔……今天蛋挞女士教了我葱油拌面的做法，今天我们就吃这个吧！”

加斯顿回忆了一下，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了经常和妹妹聊天的这位“蛋挞女士”的全名。“是那位‘吃蛋挞不吃蛋挞皮’吗？她还真是很热衷于教你做饭啊。”

“嗯……其实她也不是想教会我，她只是在我面前回忆那些菜谱而已。”听艾芙琳的语气，她似乎和蛋挞女士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下午。“她说她自己也做不好这些东西，但明明她做的比那些什么都不懂、只会把东西放在水里煮或者放在火上烤的人好多了。”

“这些拥有古怪名字的家伙，在对付那些和他们一样古怪的食材方面还是很有实力的。”加斯顿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艾芙琳的房间门。“那么今天还是老样子，指挥我做饭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夕阳仅存的一点余晖从窗户中洒落到坐在床上的艾芙琳的肩膀上。她掀开自己盖在身上的被单，露出只剩下短短一截、而且充斥着腐烂痕迹的大腿。

诺若米城非常接近骸骨荒原，所以在很偶尔的情况下，会有少量亡灵从北方游荡下来。

三年前，艾芙琳还是这片街区最好的猎人，托她的福，他们兄妹两个时不时能吃上一顿肉，在街巷里已经算是十足的富裕人家。

直到艾芙琳有一次不幸地遇到了那些游荡的可怕怪物，虽然她击退了那些并不结实的怪物，但她的身上也受了伤。

那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只是一道对猎人来说无伤大雅的伤疤——如果这伤痕来自普通的野兽的话。

但亡灵并不是野兽那样无害的生物，艾芙琳的身体遭受了死灵气息的侵袭，同时还不幸地感染了。虽然加斯顿立刻寻求了药剂师和教会神官的帮助，让艾芙琳保住了性命，但没能保住她的双腿。

即使是对于生活在22世界的人来说，截肢都是让人难以承受的事情。就算现如今的假肢已经不必与神经接驳，可以直接用精神链接的方式以大脑遥控，而且甚至出现了赛博朋克风格的多功能假肢，绝大多数人还是更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活动。

在最开始的半年里，艾芙琳有很多次想要直接结束这一切——从衣服上撕下来连接起来的上吊绳，托邻居买来的毒药、藏在手心里的小刀……她曾经很多次离死亡只有咫尺之遥，但每次都幸运——或者说不幸地被加斯顿拦下了。

看着日渐憔悴但强撑笑颜的加斯顿，艾芙琳终于放弃了。

所以她今天还在这里，并且有幸在她无法理解的时局变故之下，找到了新的朋友。

艾芙琳伸出自己的双手，抱住加斯顿的脖子，而加斯顿则怀抱住她的腋下，把她抱到了厨房一张专门的椅子上。

虽然艾芙琳可以用自己的双手“行走”，但加斯顿在的时候，一般都会代替她移动。

加斯顿就是艾芙琳口中“只会把东西放在水里煮或者放在火上烤”的人。所以自从那位蛋挞女士开始和艾芙琳交流厨艺之后，他们家就都变成了艾芙琳负责指挥、而加斯顿负责动手这样明确的分工。

不得不说，确实好吃了很多。

加斯顿是在城中某间酒馆常驻的“吟游诗人”，不过他并不是与之同名的超凡者，只是一个在酒馆里靠着嘴皮子谋生的人罢了。他没法凭借歌喉和故事以外的东西“打动人心”，所以他的生意比起大酒馆里的那些吟游诗人学徒难免冷清一点。

他工作的酒馆也不是那种能让客人彻夜狂欢的大型酒馆，不过这一点正合他意——如果晚上也有生意的话，他就没法回来给艾芙琳做饭了。

这个时代的平民一般都是一日两餐，分别在上午和下午。但为了错开酒馆客人的高峰期，加斯顿都是中午和晚上回来给艾芙琳做饭吃。

在艾芙琳的指挥下，今天的晚餐很快就做好了。加斯顿把艾芙琳抱到餐桌的一侧，自己坐到另一侧，两人便开始享用今天的晚餐。

“加斯顿，你应该也听说了吧？”吃了几口之后，艾芙琳说道：“关于通识学校的事情。”

加斯顿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间，可恶的蛋挞女士！肯定是她跟艾芙琳说起了通识学校的事情……

但加斯顿还不能说“没听说过”，众所周知酒馆这种地方是城市里的消息交汇的地方，而吟游诗人又向来以消息灵通的闻名——事实上，买卖情报也是不少吟游诗人的经济来源之一，加斯顿也不例外。

加斯顿故作全然不在意的神情点了点头：“是啊，今天一整天酒馆里全在吵嚷通识学校的事情。那些古怪的家伙们似乎逮着人就会向他们喋喋不休地宣传一通通识学校的事情，连我的耳朵都快长出茧子来了。”

艾芙琳眨了眨眼睛，与加斯顿对视，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加斯顿也眨了眨眼睛。

艾芙琳气呼呼地扔下手中的筷子——这种餐具的使用方法也是那个蛋挞女士教她的：“那么你呢？加斯顿，你去通识学校报名了吗？”

“我？”加斯顿故作不解地指着自己，“哦，艾芙琳。我只是个吟游诗人，又不是学者，那些字母光是看着就已经够让我头痛的了，让我认识它们？”

加斯顿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脑袋：“你哥哥的脑袋会爆炸的！然后炸出来的不是白花花的脑浆，而是黑漆漆的字母！”

艾芙琳脸上的微笑一点一点淡去了，“加斯顿，我是认真的——你应该去通识学校报名。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识字意味着什么！你以前不是也总说吗？‘如果我能把故事也留在纸上该有多好……’

“现在不就是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