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所有人都在忏悔

我死后所有人都在忏悔

第 35 章 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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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漪其实不理解别人的情绪,也不理解此时自己的情绪。

她从小到大智商高,孤僻,特立独行。

工作了才有几个合作伙伴。

不能理解别人幼稚的多余的感情,别人也理解不了她的高高在上。

她仿佛是高等级人类,混入普通人的世界。

轻而易举得到很多东西,所以没有觉得什么是困难的,没有令她不知所措的事情发生,没有什么人叫她感到倍感消极。

她甚至不认为情绪少,没有同理心是坏处,因为没有这些她能够冷静的处理一切问题。

所以她没有朋友,没有玩伴,跟父母关系不亲近。

亲密社交关系几乎没有,唯一的朋友是1号,唯一的伴侣是谢韶筠。

但是她们被不心疼的死掉了。

池漪从一开始蒙圈什么都不懂的状态开始去调查导致这一切的原因。

现在她看上去懂了一点,但仍旧很多的问题都不明白。

因为谢韶筠突然死了。

她被强制情绪代入开始自责、忏悔,然后她忘记了自己没有同理心,忘记了自己情绪稳定。

她开始想象去走谢韶筠患癌症的这所有的路,随之像是个初学者,踽踽独行,然后变得没有办法情绪稳定了。

她其实也不懂怎么哭,唯一的两次被谢韶筠看到了。

地铁里,她眼睛睁的很大,哭得无声而迅速。

很快连红掉的眼眶都没有了,仿佛没有很悲痛,又仿佛悲痛至极。

甚至她的眼泪,也叫人觉得她不是为自己流的,而是在心疼谁。

谢韶筠看到如此挫败茫然的池漪时,感到心酸。

她脑袋里忽然变得很空,没有什么爱恨情仇,很好笑的是,竟然想起了两年前决定当小人那一天的名言警句。

米开朗琪罗说,善待好人会让他变得更好,善待恶人,他会变得更恶。

罗·勃郎宁说,行善比作恶更明智;温柔比暴力更安全;理性比疯狂更合适。

……

好像一刹那,谢韶筠没有捐过肾,也没有癌症死亡。

她跟池漪正常的婚姻生活,又因为性格不合走向离婚,池漪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回头向谢韶筠道歉认错。

谢韶筠应当会对池漪心软,因为那个世界里,只有池漪会事无巨细管着谢韶筠。

虽然池漪看管方式,永远带着高级人类的维度,但她是一位擅于学习纠错的人类。

就像现在,池漪迅速的掌握了金字塔低层人类坐地铁的技巧,像普通人一样安静流泪时,池漪叫所有人愿意帮助她。

无关乎认识与否。

可是这不是池漪了,她聪慧耀眼、情绪稳定,不需要为谁改变。

谢韶筠想池漪到现在还是不明白,离婚不是因为池漪不好,是谢韶筠不希望她们为彼此变成最陌生的模样。

池漪感情上无限度的迟

钝,叫她不明白这些。

同时谢韶筠发现或许是她仓促的死亡没有给过池漪正式的解答,令这段感情少了本应该安放的时间。

所以两年后,池漪甚至比不上罪魁祸首谢光旗、简晴的洒脱释然,她把自己活成了谢韶筠预想之外的痛苦模样。

她待在池漪温热的脖颈上,忽然之间迫切的想发表一些意见,想说话,想把池漪浑浑噩噩,倍感消极的人生叫醒。

即使池漪听不懂。

即使那些话会叫池漪辨认出谢韶筠如今谢好运的身份,然而谢韶筠仍旧想叫醒她,甚至被发现好像也无所谓了。

过去任何一件事情,谢韶筠都做的坦荡无畏,是谢光旗不好,是简晴逼着她要走最后一步的。

他们任何人敢来拿过去的事情烦她,她该扬手打回去。

而不是不断地去逃避那些回忆,从重生到现在,她仿佛活的都不算洒脱。

云湾站到了,池漪从车厢走出来。

跟随人流,挤乘扶梯走出地铁站。

池漪再次恢复了正常,中途接起一通电话。

谢韶筠眼皮沉重,由于心底有事,她不太想睡觉,所以集中注意力勉强听了两句。

王秘说,一个半小时后池漪需要赶往阿拉斯加签合同,原定时间为当地中午十一点,合同签约完毕。

下午游轮出发时间是下午六点。

池漪嗯声,算是回答。

随后交代王秘,把车停泊在云弯路地铁站一号线路边。

王秘答:“好。”

后面谢韶筠睡着了。

再次从骷髅头醒来,谢韶筠闻到海水咸腥的味道,感到海风徐徐扑来。

视野仍旧无穷开阔,迎面是大海。

已经到黄昏时分,头顶的天空不是阿拉斯加该有的晚霞落日,没有冰天雪地,也没有穿厚厚的羽绒服。

按季节判断,阿拉斯加此时的海边应当很冷。

池漪却穿着刚才地铁那一套休闲装,不多时,她走到沙滩。

随着她走动,谢韶筠调整了视角,几分钟后,从不远处站牌上,看见了路牌“我在山棉海湾等你”。

这里是山棉县,海滨公园。

不知道为什么,谢韶筠心底紧绷的情绪松了一些,但是这口气并没有落下来。

她看见池漪走到海边,把高跟鞋丢到沙滩上,赤脚踩上碎沙,往海水里走去。

池漪的视线定格在海洋正中的某一处位置,似乎在辨认什么,下一秒她的表情变得焦虑起来,冲不远处大喊:“谢韶筠,快上岸,危险。”

而池漪视线落点的那一处,根本什么都没有。

她发病了,抑郁症晚期会出现很严重的幻觉。池漪冲着不远处的海面不断喊谢韶筠的名字,叫她不要做傻事。

“清醒一点。退潮时,海平面落下来,沙洲出现了,是一条光秃秃的泥沙地。涨潮时海水没过顶端,把那些汹涌的爱意灌入心腔的感觉,只

会带来氧气缺失的窒息。”

池漪不断举证例子证明大海没有什么好看的。她朝空气伸出手,望着晚霞琉璃的光点,声音变得绝望,哄道:“你快起来!”

“我没有想让你原谅我,为什么要死啊?”

话落,池漪不由自主又往海里走了两步,她的幻觉应该并没有搭理她,所以她亲自下海了,企图把幻觉拉上岸。

海水淹没了池漪的小腿、大腿、很快到腰部的位置了。

池漪皱着眉,声音无比沙哑的喊出谢韶筠的名字,语气很坚定说:“谢韶筠,起来。”

谢韶筠感到无从容忍,她在池漪脖颈上滚动了很多下。

可惜骷髅头项链力量太微弱了。

池漪没有反应。

谢韶筠开口了:“不要再往海水里再走一步了。”

池漪脚步微顿,应该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但是池漪茫然愣了下之后,继续往海里走。

谢韶筠沉声问:“听不见我说话?”

池漪很难不回答这个声音,所以她诚实答:“听得见。”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生病么?”

“应当知道的,你和她都是病。”池漪回答她:“对不起,我要先救她。”

听不懂她在胡言乱语什么,谢韶筠只能凭直觉说话。

“我不是病,你在生病了,我叫你起来。”谢韶筠这样告诉她。

池漪不为所动,所以谢韶筠问她,需要怎么证明我不是幻觉。

池漪好像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所以她眉头皱着,不开口。

谢韶筠涌上很多的情绪,但是她语气尚算平静说:“是因为你很没有用吗?所以我都说出自己身份了,你也辨别不出真假。。”

池漪表情有一刹那变得十分茫然。但执着的告诉谢韶筠,她不是要逃避,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谢韶筠沉海,幻觉也不可以。

谢韶憋了好半天,没有学会谢藏星的温和劝导,她直言说:“很早以前我就想抽你。”

“患癌那天,我去医院,医生要通知家属,于是我给你打电话,你说你有事情在忙。”

其实这些是她昨天刚知道的事,可是经由谢韶筠的声音复述一遍。

池漪仍旧无法做到坦然接受,她脸上开始出现各种挣扎的神色。

不过没有停下来,闭着眼睛朝海水深处走,甚至开始发出干扰的声音。

对空气茫然说:不要干傻事。

谢韶筠没有刻意在拦池漪,如果池漪自己都认为抑郁症轻生是解脱,她唤不醒一个沉睡的人。

谢韶筠也不想拉她了。

所以她只是用十分平静的语气,继续给池漪讲她曾经做过的错事:“简晴毁皮住进医院当天,电梯里遇见我的主治医生。”

“当时你只需要多问一句,就会知道我患上癌症,我没有准备瞒你,你如果问了,我会把最后的日子留给你。”

“我跟达美一起过

生日当晚,谢光旗跟我断绝父女关系。达美给你打电话接我,你说我们离婚了。外面下了很大的雨。雨水很冰,我想,池漪你啊,最好一直这样绝情我才放心。”

池漪唇瓣微微颤抖,攥紧手心。

但是谢韶筠没有放过她,愤怒的冷笑说:为什么把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你把我曾经的喜欢,与现在的劝说,变得毫无价值。?_[(”

“池漪,上辈子我是做错了事,还是挖心,这辈子还要跟你牵扯不清,拯救你?”

谢韶筠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闪现出一副诡异的画面——她曾经经历过的的手术台,台面上的人不是她,是池漪。

白色耀眼的手术灯,绿色刷手服间隙里,池漪躺在手术台上,奄奄一息。

谢韶筠撑开眼,语气顿住。

迅速将脑海中真实的不像话的场景驱散,她叫池漪的名字。

“还不上来吗。”谢韶筠盯着她的眼睛问:“是我不值得你信任?你宁愿相信幻觉,也不信我。今天你敢迈出海平面一步,从今往后、生生世世我都不原谅你。”

池漪怔怔地停下脚步,忽然开始四下张望,柔软无比的嘴唇被她咬破了血,空无一人的海岛上,人影都找不到。

但池漪转动着脖颈,朝左右寻找,她哑着声音,表情荒谬,沉着声音开口问:“谢韶筠,你在哪里?”

谢韶筠抬起尊贵的骷髅头,往池漪脖颈上狠砸了一下。

“你先上岸。”她冷酷说。

池漪动作迟缓低头,她把骷髅头拿起来,抓的很牢,仿佛受到极大惊吓,失魂落魄的把谢韶筠举到与池漪视线平齐的地方。

随后在谢韶筠的催促中,转过身,往海岸走。

然而潮水来了,浪花从池漪身后打来,海水迅速淹没她的头顶,池漪把谢韶筠举起来,高举在头顶的位置。

谢韶筠看见池漪惊慌的绝望在海里扑腾,海水令她呼吸变得艰难。

谢韶筠叫池漪放下自己,骷髅头并不能感知到被海水淹没的难受。

池漪没有应她,她改成了蛙泳,单手在游,嘴巴里扑了好几口海水,有几秒钟她甚至被彻底的埋在海水里了,没有浮出水面。

谢韶筠焦虑地喊池漪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池漪双腿发力弹了一下,浮出海面。

等到池漪游出深海区,海水稍微到小腿的时候,谢韶筠才松了口气。

她对池漪说:“下回不要这样了,你,去看医生吧。”

池漪回答了她,轻声说“好。”

随后安静片刻,可能觉得自己疯了吧,池漪闭了闭眼,长长深吸一口气,把骷髅头项链拿起来放到与视线平齐的位置,随后池漪郑重地问她:“是你吗,谢韶筠,你在骷髅头里面。”

谢韶筠点头:“嗯。”

“上回也是你?”池漪问。

谢韶筠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催促池漪赶紧上岸。

池漪便没有问了。

她走到岸上,体力耗费大半??[,没有形象的坐在地面上,头发湿哒哒的,身上也是湿的,身后是晚霞琉璃,衬的脸蛋清绝凄美,是能够看出来刚才她发病的危险状态的。

谢韶筠盯着池漪滴水的脸部线条多看了两眼,视线没敢下移。

同时感到烦躁,谢韶筠问了一个很不合适的问题:“你准备穿成这样走出去。”

池漪把骷髅头拿起来,很小心的摸了一下,表面镇定自若说:“如果你不愿意,我马上打电话叫王秘送衣服过来。”

“所以你愿意吗?”池漪又问

谢韶筠没有搭理她,池漪沉默几秒。。

谢韶筠原本有些话想问,但池漪讲话太烦人了。

谢韶筠忍住,没有把自己对池漪的好奇心展现出来。

准备找个机会跟池漪坐下来,好好谈谈当初离婚的原因,然后再跟她划清界限。

为两年前没来得及沉淀的离婚理由画个句号。

虽然谢韶筠没有问,池漪自己开口,事无巨细解释了她今天的行程变动。

池漪说,下午七点原定飞阿拉斯加,之后将跟劳伦斯谈判,签署股权出售合同。

然后在当地时间下午六点她会坐游轮出海,谈判地点定在阿拉斯加,是因为谢韶筠的骨灰扬在那片海里。

“然后呢?怎么改变注意。”谢韶筠忍不住,好奇问。

池漪大概还是觉得这一切发生的不真实,所以她把谢韶筠牢牢抓在手里,很认真对上骷髅头的眼睛说:“因为我后悔了。”

茶室里,从谢光旗刻薄的告诉池漪:“我们爱她,只是希望她变得更好一点,更优秀一些,变得更像我们家庭教育出来的女儿”的时候。

从简晴愤怒的揭开真相,谢韶筠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她不欠我什么,都是我做的局,我要出国啊。”

或者最后地铁上,黄头发的年轻人主动为身体健康的池漪让座,她轻而易举享受了别人的善意,然而两年前,至死患上癌症的谢韶筠都没有得到任何被别人心疼的机会。

池漪其实什么也不懂,但她知道自己死了,无人再爱谢韶筠。

池漪想了想,垂眸对谢韶筠说:“会取消去阿拉斯加的航班,是因为如果我解脱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心疼你。”

谢韶筠想开口反驳她,但她看着池漪清澈的,透着点儿茫然的桃花眼,没有忍心告诉她,她现在有很多人心疼,不缺她一个。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今天会发病。”池漪在很努力为自己辩解。

她对谢韶筠说:“抑郁症晚期接受干预,配合心理医生疏导,是能够融入到人群的,我其实很少有发病的时候。”

谢韶筠没敢继续听她胡言乱语,她烦躁的转动骷髅头,对池漪说:“你不要一直一直地说话,我很困。”

池漪顺从哦声,走路放得很轻,谢韶筠看着她不断张合的嘴唇,好像很希望问两句话的模样,最终,憋得很难受没有发表自

己的疑惑。

谢韶筠感到有些心酸,她改口:“也不是一句话都不能说。”

昨天那团跟着我的黑色影子是你吗??[(”

谢韶筠惊讶的嗯了声:“你看得到我?”

确认谢韶筠是昨晚绝情的谢韶筠,而非幻想。池漪笑了一下,但笑容很勉强,她仿佛很不愿提这个,点头说:“车里,飞机上,卫生间,看见了。”

谢韶筠原本想问池漪为什么说她是黑色,但是池漪很快转移话题,继续第一个问题,声音很轻地问:“上回墓地呢?你说你是谢——”

“哪里的墓地?”谢韶筠有些心虚打断她,料想池漪应该还会继续盘问,结果池漪只是看了她一眼,用手指摸了摸骷髅头。

“没有了。”池漪令人省心的说。

谢韶筠感到满意,然而池漪好像有什么恋物癖,再次用手指摸了她的骷髅头项链,谢韶筠眼疾手快滚开了。

池漪唇角笑容便也消失了,她有分寸的克制住自己不去摸谢韶筠,规矩的站在原地,对谢韶筠说:“躺在脖子上会不会磕到你。”

“会。”

谢韶筠忍不住同池漪吐槽锁骨是很不好睡觉的地方,像刀片一样尖锐。

池漪立即问要不要把她放到手心里,谢韶筠摇头,对池漪湿漉漉的手心与衣兜表示嫌弃:“算了,这里挺好的。”

池漪见她抗拒,便没有再坚持,冲谢韶筠道晚安。

随后往前走了十米,在沙滩找到拎包,因为下海没几分钟,所以拎包手机没有被人摸走。

池漪穿好高跟鞋,蹲到海边,往脸上一捧一捧地扑着冰冷的海水,得到谢韶筠烦躁的一声冷哼。

池漪唇角抿出一抹极细微的笑容,她没有再扑水了。

掏出手机给王秘打电话,嘱咐秘书带一套衣服过来。

“您在海边?”秘书语气顿住,忽然很急促的深吸一口气。

“要不要叫救护车?”

“不用。”池漪用奇怪的语气责备了王秘,声音放得很轻对她说:“如果没有其余事情,先挂了。”

王秘为难说:“您能不能把音量稍微放大一点,我这里听不见。”

池漪皱眉把电话拿开,头回对秘书的大嗓门表示了不满意,她快速把电话挂断。

忍不住去打量骷髅头,骷髅头没有发出声音了,一动不动的,仿佛没有了生命。

池漪安静看了很久,随着时间的推移,表情变得焦虑起来。

最终,试探叫谢韶筠的名字:“你睡着了吗?”

谢韶筠:……

“还在吗?”池漪又问。

“谢韶筠?”

池漪不厌其烦叫了好几遍谢韶筠的名字,无人应答,她焦虑慌张的把谢韶筠拿起来,讨人厌的凑到骷髅头耳边再次制造了更大噪音:“谢韶筠。”

谢韶筠生气的睁开眼睛,不耐烦叫了池漪的名字:“池漪,你不要打扰我睡觉。”

被谢韶筠警告了,池漪竟然还笑了,没有出言反驳,手指虚虚抚摸着骷髅头,装腔作势保证道:“嗯,我尽量减少发声频次。。”

“需要叫、床服务吗。”她言而无信又问。

谢韶筠不带情绪答:“不需要。”

“好吧。”池漪说:“我两个小时后叫你起床。”

谢韶筠十分不平静的深吸一口气,糟心想,池漪太讨厌了,还是那个配方。

只是谢韶筠并不想一直对她口出恶言,因为她的眼神是纯然的天真与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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