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觉轻轻抚摸衣袖上发光的点，柔顺的夜空中嵌着坚硬的星石。吴觉差点想抠一颗下来。

吴觉收回手。这件衣服虽被元玲称作“满天星”，但实际发光体并不是遍布全身，而是疏密有致，仅做点缀。

“吼呜——”

不知是什么灵兽的呼声，此起彼伏，引得人们不再关注衣裳。有人发现夜空的不同寻常，叫道：“快看，满天星，是满天星！”

众人闻声皆抬头看去，漆黑夜空中的星星像散布均匀的盐粒。

“听闻满天星是百轮难得一遇的天象，意示着有新的领袖诞生了！”

“你可祈祷那不是别的物种的领袖吧。我们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到了山顶就只能下山了。”

吴觉没如此感觉真实地见过这么美妙的星空，此时他只觉得天空很近，近得似乎想把他吞噬。

“据说一颗星星就是一个生灵，这比上次的多不少。”

元瑭的声音将他和星空拉远。

“瑭姐你见过？”

“见过。我八岁那时，刚进溯真。”

“原来你已经一百岁了！”

“百只是个虚数。”

“原来你两百岁了……”

“未到一百。”

“好吧好吧，我要去厕所。”

元瑭本该跟着他去，却被元玲拉着，“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老跟着？”

元瑭小声道：“他体内有恶灵。”

“小琳，带他去。不要碰到他。”

元玲说罢，一只小兔子蹦到吴觉跟前，站起，跟吴觉对上眼神。吴觉确认了一下，跟着小兔子走了。

“你呀，就继续听我讲这些好作品。”

吴觉将手缩进袖子，跟着小兔子穿过人兽群。

“小琳你蹿太快了，你在哪呢？”

小兔子咻地站在吴觉眼前。

吴觉解决了急事，出来时却喊不来小兔子。

“不是吧？带我来不带我走啊？”

吴觉犯愁，来的时候光低头盯着小兔子了，没注意这是哪，似乎跑了挺远。

周围的灵植灵兽在友好交流，打得不亦乐乎。

吴觉盘腿坐下，心想在这等一会儿，小兔子回去了却没把人带回去应该会再来一次。

自己要是走着走着又不知道走去哪了应该更难找。

一只鹰在和食人花队打，冲击波撞上大鹰，它躲了一点，还是被撞飞，撞上了吴觉的头。

鹰唳声使周围的灵植灵兽瞬间停战，齐齐盯着吴觉。

吴觉感觉不妙，起身，慢慢挪动脚步，调动体内灵气缓慢流转。

“大哥，我们能，商量不？”

鹰又叫一声，随之一声虎啸，使吴觉的神经紧绷到极限。

灵兽向他涌来，吴觉转身跑，体内灵气被调到最快，粗壮的藤蔓却缠上了吴觉的脚，让他没法逃跑。

“救命啊！杀人啦！灵兽灵植暴乱啊！”

眼见鹰爪就要掀开他的天灵盖，白虎就要来咬掉他一条手臂，吴觉一蹲，拔出剑挡住白虎的血盆大口，抬起手臂挡住扑过来的利爪。

他竟然挡得住。

但他没空多想，白虎后退重新审视吴觉，鹰在他头上盘旋，吴觉的身体在发抖。

“要命啊要命啊……”吴觉小声地自言自语缓解紧张，这种场面他是真没见过。

试炼之地时也只是被一头犀牛追，勉强还能跑，而且还有屏障符。虽然从痛感上来说没什么太大用，但总归是个心理安慰以及确实不会受伤。

侧边飞来一滩绿色粘液直奔他头，吴觉抬手挡下，脸逃过一劫，但头发不能幸免。

吴觉的头发秃了一块。

吴觉看了一眼袖子，总归知道这里的衣服什么时候需要洗了。

“瑭姐！”吴觉又发出求救的声音，鹰和虎又要攻来。

吴觉射出灵气对付鹰，而剑指着白虎。

内心却争执起来：

“不能打啊不能打啊，要赔钱啊要赔钱啊，你看这白虎长得多好看，看这鹰毛多么靓丽，看这藤蔓多么粗壮，肯定都是宝贝，赔不起啊。”

“不反击就会死啊，会死啊，会死啊，死了还管什么赔不赔钱的？”

“我有预感瑭姐就来了，快来了，再撑一下，一定有避免双方受伤的方法。”

“要死了啊要死了啊要死了啊是他们先打人的这是正当防卫！”

“不能打不能打不能打。”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鹰和虎一起扑来，吴觉整个身子往右边倒，因着藤蔓缠脚结实得很，支撑他躲过鹰虎双击，还能扭转身子观察懵逼又反应迅速地用利爪在他胸口划了一下的白虎。

“啊。”

吴觉惊呼，眨了眨眼，发现不痛。低头一看，衣服都没破。

“我靠，”吴觉立马蹲下，低头将外衣拉起包裹着头，激情表白：“瑭姐我永远爱你。”

吴觉从未想过元瑭送他的东西是什么极品，看起来平平无奇，又不会发亮不会飞。

他不懂这些，毕竟没上课没看书，元瑭也没告诉他。

当缩头乌龟也是件有趣的事，吴觉忍下想得瑟“来打我啊”这种的欠揍话语的想法，安安静静地当了一会儿王八。

缠住他脚的藤蔓退去，他听得外界静得离谱，才稍微抬头环绕四周观察地面。

白虎在老远的地方，担心有诈，吴觉不敢贸然起身。

直到他挪着小碎步移动视角，看见一双穿着布鞋的脚，吴觉立马蹿起身，说：“我没伤它们。”

元瑭微笑着说：“我知道。”

“这些灵兽都是什么势阶啊？”

“鹰合六，虎合七。”

“还好他们没用体外灵气直接攻击我头部。”吴觉长呼一口气，“多亏你送我的衣服，我被划了一爪子，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灵植灵兽不懂得操控体外灵气。”

“啊，人类最强的设定啊。”

吴觉从入门到行三仅花了三回，放眼整个春区无人能及。

没有赞赏，亦没有打压或妒忌，没有比较，吴觉只能专注自己。

然而，吴觉在没有变化的日子里总是会隔三差五怀念原来的世界，偶尔萎靡，在元瑭住处楼顶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元瑭问他：

“你认为你的方法不对么？”

吴觉摇头，“你们教我的我全都在做。”

“你认为楼梯是一瞬间搭成的么？”

吴觉静默一会儿，摇了摇头。

他都知道，他都明白，可是他最讨厌的便是日复一日的同样的枯燥、无聊、机械、重复。

“吴觉，你讨厌什么样的世界？”

吴觉看向元瑭的眼皮，又垂眸：“战火连天、民不聊生吧。”

“真的么？”

“嗯，虽然安稳的生活经常会让我感觉无聊，但是我想我更不愿意活在那样的世界。我喜欢和谐。”

“那么，如果你活在那样的世界，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吴觉愣了一下，“努力活着呗？”

“你不讨厌战争吗？”

“讨厌，很讨厌。”

“那你为何不去停止它？”

“因为我讨厌战争。我不想战斗，不想杀人，不想被杀，不想看着我珍惜的人死去。”

“如果你不去停止它，那么战争仍然会杀掉你，杀掉你珍惜的人，也可能会激起你的兽性去杀人，因为你想活下去。”

吴觉瞪大眼睛看着元瑭，呼吸逐渐急促。

“你，你想说什么？”

“你必须战斗，才有可能停止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