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又不解释了。五老听了个稀里糊涂，但是不能认输。脑子最灵活的是小妹，也就是魅狐狸老五。她抢先对出下联：“黑猪跑进白猪群——雪里送炭。”

“不好不好不好！”武顺子摆动着两跟手指，“一，不能重复我上联；二，黑猪白猪都是猪，不好；三，下联最后一字必须平声。”

魅狐狸不服：“你那乌鸦跟鹭鸶不也都是鸟儿么？”

“但它们不是同一种鸟儿，名称也不相同。”武顺子歪头斜眼看向魅狐狸，“你的黑猪白猪是同一种动物，名称也相同……”

“名称不相同！”魅狐狸涎着脸辩解，“黑是黑，白是白……”

催命判官老三觉得老五的辩解苍白无力，只能被人笑话，马上抢过话头说：“那就、那就……白猪跑进黑狗群——碳里送雪。”

“不好不好还是不好！”武顺子仍然摆动两根手指，“还是重复我上联。还有，雪中送炭，比喻有人急需时给以帮助。碳中送雪啥意思？别人正红火，你用雪给压灭？这不是故意捣乱么？再说，雪中送炭是成语，碳中送雪啥玩意儿？还有，最后一字是仄声，不是平声。”

老大接话：“那你说，下联咋说才对。”

“前辈，您又说错了。”武顺子轻松地说，“对对联，只看合不合规矩，工整不工整，有没有意义，不能说‘对’还是‘错’。”

活阎婆老四插话：“这种弯弯绕我们哪儿懂？不是故意难为人吗？有本事，你说一句下联，我们听听！”

活阎婆说前半截话时，周太行脸上浮出一缕喜色，以为她能更改局面。换武打，五老一起上，武家小子肯定不是对手。哪儿想到，后半截话，又被她绕回去了。看得出来，武家小子做了充分准备，文打，肯定要输呀！

周太行脸色再变，比先前更难看了。

杨钱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过去，一副泼妇骂街架势，指着五老鼻梁骨骂道：“你们五个老不死的，脑死亡了吗？都痴呆了吗？拿你们短处拼人家长处？为啥不拿你们长处拼他短处？这点屁道理还得老娘……”

“闭嘴闭嘴闭嘴——”武顺子对杨钱花一点儿好感也没有，厉声道，“马槽里伸出个驴脑袋——咋多出你这张嘴？不知道老娘们当家房倒屋塌吗？”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再怎么讨厌杨钱花，她也是周晓寄亲生母亲呀！人还没见着呢，可不能往死里得罪人！

他马上改变语气：“你要破坏规矩？想认输了么？”

语气缓和了些，但气势仍然逼人。

这泼妇，根本不能给她鼻子！否则，她一定蹬鼻子上脸。

“你良女（娘）才认输呢！”杨钱花不敢继续撒泼，害怕破坏了规矩，让武家小子捡了便宜，便狠狠瞪了五老一眼，走回周太行身边。再说她也放心了，五老再傻也该明白她那番话的良苦用心了。

可惜，五老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

不知五老没听懂杨钱花那一堆话的主题，还是他们心中早有打算，还是被对联的趣味性给迷住，勾起了求知欲，暗惊地看着武顺子等候赐教。

然而，杨钱花气直跺脚：这五个榆木疙瘩脑袋，这么劈都劈不开，就该拿炸药试试能不能炸开……好在有周太行一旁安慰两句，否则真能去淘弄炸药。

“不好意思，那我就教教五老，怎么对对联。”武顺子得意一笑，“我要对的下联是，‘凤凰立在鸳鸯畔——锦上添花’。凤凰、鸳鸯、乌鸦、鹭鸶，同属鸟类，却不是同一种鸟儿。鸟类名词相对，工整。上联‘飞入群’，下联‘立在畔’，动词相对，名词相对，工整。”

五老有些发愣，近乎鸭子听雷。

武顺子停顿一下继续说：“还有，‘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都是成语。而且‘雪中送炭’是对‘乌鸦飞入鹭鸶群’最形象的解读，可作为歇后谜底；‘锦上添花’是对‘凤凰立在鸳鸯畔’最贴切的解读，也可作为歇后谜底。所以，这两句相对非常工整。”

“啊——我明白了。”魅狐狸又忍不住插嘴，“你说的下联最后一字要平声，‘锦上添花’的‘花’就是平声……”

“长知识了……”

老大急忙打断武顺子说话，训斥魅狐狸：“你是哪儿头的？咋帮他说话？”

老五吓的急忙闭嘴。

武顺子双手环抱胸前：“你们输了，别继续丢人现眼，面朝马桶思过去吧！”言罢他又后悔了。这话有点儿毒舌。毕竟他们是周晓寄长辈，而他是来求见周晓寄的，总得给人家长辈一点面子。可这周家人太不要面子，一不小心就顺嘴溜了。

他又转身走向周太行，让他履行诺言。

混世魔王向老二操刀鬼递了眼色，二人快步向前，拦住武顺子。

“你们耍赖……”

“谁要耍赖？”魅狐狸老五走上前来，横在武顺子面前，“你出题，我们是没答好，承认。可我们还没出题呢，你凭啥说我们输了？你能答对……不是，是标准，也不是，就是你能答对，才算你赢！”

魅狐狸本性妖魅，此刻居然扭捏作态、眨眼放电。

可惜年老色衰，电能储备早已匮乏，一丝火花也闪耀不出。

武顺子心里“咯噔”一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咋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等自己。既然文打，自然双方都要有出招机会。老五魅狐狸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如果他们出题过于蹊跷，那他必输无疑。若不让出题，本来不要脸的周家人肯定赖掉输的账。

已经骑虎上身，若非打死老虎，想要下来谈何容易？

“好吧，请出题！”武顺子突然想明白，即便不赢，也没输，只是打了平手。

“那我出题……”

老大着急了，连忙拦住魅狐狸：“你不会也出对联吧？”

“不是不可以，但是不可能。我们五个老家伙，面对细皮嫩肉的小家伙，不能有点怜香惜玉之情么……”

“哈哈哈……”活阎婆老四走来拍拍魅狐狸后背，“五妹，你这老牛想要吃嫩草？”

“去去去，我只是不忍为难孩子。”老五暧昧地翻了一个白眼，“武家小子，只要你能说准我们五个加一起多少岁，那算你赢！”

混世魔王老大开心地猛拍大腿：“对！两位数加法，简单吧？”

我那未来姐夫心中微愣：武顺子，赢不了了。

果然，武顺子询问五老各自年龄时，五老一起摇头，说他们记不得了。有记不住自己年龄的么？有。我一位笔名叫冰夫的朋友就把年龄忘了，写儿童文学作品时，总以为自己还是童年时代的孩子。

而面前这五位老人，却是故意的。

最后挪步前来的催命判官老三，拍拍武顺子肩膀：“小子，您输了！”

“五妹，你不想老牛吃嫩草么？咋出这么刁钻的题？”

“五妹已经手下留情了……”

“唉，可怜的小嫩草！”

“五妹这是故意的。不输能吃吗？五妹，人归你了！”

一直为五老担心、怨恨五老废物的周太行和杨钱花等人，终于放心下来，开始觉得五老先前是“欲擒故纵”，倒有几分佩服了。

然而，武顺子一句话，却让他们开始升温的心脏，倏然又冰凉起来。

武顺子说：“谁说我输了？我只是没赢！”

很多人一愣：没赢不是输么？感情这小子也会耍赖！难怪看中周家姑娘了，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武顺子又说：“我出题，你们没赢；你们出题，我没赢。我们打了平手！”

五老自然不认这个结果，耍赖说武顺子输了，他们赢了。武顺子气得大骂他们不要脸，他们这才觉得似乎有点不要脸了，只好承认平局。

武顺子接着说：“现在，轮到我出题了……”

“等一下！”远处传来杨钱花的喊声，“武家小子出题，五老肯定答不上；接下来五老出题，武家小子肯定答不上。你们这样玩儿发，猴年马月能分出输赢啊？这样吧，退出周家大院，你们去哪儿玩儿都成，玩儿多久都成。走吧走吧走吧……”

说到最后显得非常不耐烦。

“就是呀！你们有时间玩儿，我们还没心情陪呢！”周太行跟着说，“武家小子，要么认输，要么跟五老比武功，一把定输赢！要么滚出周家大院，想咋玩儿咋玩儿！”

看来跟周家五老这一架，不打不成了。

但他还是有些犹豫。

打，未必能赢，但也不会输很惨。不打，那是彻底输了。输就是输了。“不会输很惨”和“彻底输了”有区别么？在武修界是有区别的，而且区别很大。打，输了也有面子，不管惨不惨，胆量在、勇气在，虽败犹荣。不打，那就是认输、人怂了，彻底输了。

周家无人有气节，敢于嚣张、横行，只是依仗豪门实力和底蕴。

武顺子也不是有气节的人，此刻想的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五老还能再活儿十年么？只要不吃亏不受伤不遭罪，能全身而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