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的肚子内，应该已经充满你父亲了吧！”

牧薪尘呆如枯木，在层层迷雾里跪地哀嚎，他用右手不停捶地，渗出血来了也不曾停下。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先前父亲被斩的悲情连同当下情况一同涌现。

我……居然把我的父亲吃掉了？

口水滴落地面，牧薪尘仿佛能在当中看到父亲的嘴巴，它缓缓开合，发出了声音。

“都怪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死的这么惨？”

牧薪尘猛地摇头，喘着粗气移开视线。

但不论往哪个方向撇，他都能听到父亲那隐约间的斥责。

“要不是你个小兔崽子，我早就离开陈家了，又怎会落个无头尸首的下场。”

“你居然还把我吃了，牧薪尘！我对你那么好，为何如此对我！？”

疯狂挠头，牧薪尘双眸瞪大，血丝清晰可见，呢喃道：“不……不是的，父亲不会这样说我的……”

天际一片灰暗，月亮不知去往何处，世间连一丝光芒都不存在，仅有人手植物弥散着幽光，隐隐照出了李鸿天的面容。

他满脸痘疤，牙都缺了几颗，头上的毛发更是稀疏无比。

“很好，就是这样。”李鸿天站在牧薪尘身旁，拍了拍后者的肩膀，道：“人生而不公，活而得愤，若没有经历这些，你又如何忘忧？”

忘忧？

恍惚间，牧薪尘的耳朵捕捉到了这个字词。

但还未有所思考，就见李鸿天那布满死皮的右手探来，放在了他的脑门之上。

“从今往后，你也能忘忧了，恭喜啊！”李鸿天食指与中指并拢，竟直接插入了牧薪尘的皮肤。

“啊——”牧薪尘疼的叫出了声。

这老头不仅插入表皮，甚至都侵入了更下层的皮肤。

强烈的痛感从脑门上传来，李鸿天在转动手指，这令牧薪尘更加痛苦了。

“别急，忍着点。”李鸿天笑道，继续在牧薪尘额头动着手脚。

牧薪尘虽想要挣扎，但他的身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锁住。

修行……又是修行吗？

每次都是你啊！每次都是！！！

牧薪尘咬紧牙关，上齿和下齿之间磨出声响，牙龈都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那老头的手指愈发深入脑门，牧薪尘连昏迷的机会都没有，每当他要晕过去时，就会有一股如利刺般的能量穿透他的精神，让他没法沉寂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鸿天才终于停止动作，用道袍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满意道：“好了！完美！”

此时的牧薪尘濒临崩溃，他用仅存的一丝意识看見那老头放了一本秘籍在他手里，并叮嘱道：“这本书就交给你了，切记，千万不要沉……”

还未听完，牧薪尘就彻底昏了过去。

“没问题的。”

“没问题的。”

“没问……”

模糊的意识里，话语到此终止，后面两字再也说不出。

好似只过了一瞬间，又宛若是一辈子，牧薪尘的眼眸缓缓睁开，他仍处在那个迷雾漫漫，望不穿任何事物的地方。

人手植物也还发着幽光。

牧薪尘左顾右盼，李鸿天那老头已经没了踪迹。

撑地欲起身，右手拇指碰巧撞上了某物，牧薪尘朝那一撇，是一本封面古朴的咖啡色书籍。

它的标题被灰尘遮掩大半，但他还是能勉强看出‘忘忧’二字。

他拍了拍书上灰尘，剩余两字显现出来，连在一起即为‘忘忧之书’。

“忘忧之书，这和那老梆子所说的肯定有所联系。”

回忆起昏迷前的片段，牧薪尘惊奇的发觉，那些令他痛苦的回忆竟都已经消逝，他只隐约记得自己的父亲死了，却也记不起死法。

任何能让他再次悲怆起来的记忆都不存在。

“这当中究竟有什么门道？”

牧薪尘好奇的打开古书，并开始起内容。

“者，观看此书前，提前忠告两句。”

“这本书记载了我前些年在忘忧谷的所见所闻，内容极其惊骇，甚至可能导致精神崩坏。”

“当然，这本书记有忘忧之法，你应该也是为此才翻开的书籍。”

看完前言，牧薪尘又翻向了下一页。

“忘忧之法。”

“磨刀且需磨刀石，不得忧愁又如何忘忧？”

“在觉得自己足够忧虑的时候念叨法诀，将脑海深处的痛苦挖出吧！这样你就能忘忧了。”

“法诀：生来不公，活而得愤，狱淣虹沪，忘而得乐，天赐吾心，洗净忧虑，幻无暇身……”

牧薪尘看的眼花缭乱，但还是勉强把法诀记了下来。

记下这法诀，他又想去看下一页，却发现下一页上只有几句忠告。

“无知的者，我希望你可以做好准备在观看下去。”

“虽然我觉得什么准备都没用就是了……”

稍作沉吟，牧薪尘还是关上了古籍，直觉告诉他，继续看下去不是什么好事。

慢慢站起身，他环顾四周，陷入了沉思。

他向脑海深处探索，得知了自己所住的地方叫凌海城，对那里的人事物却印象模糊。

“父亲……”

忆起牧归染的脸庞，美好的回忆浮现，牧薪尘却开心不起来。

“他究竟是怎么死的？莫非死法很难看，才让这段记忆随着悲伤一起忘忧掉了？”

眉头紧皱，不论怎么回想，他都无法得知事情的原委。

宛若是一座断裂的大桥，牧薪尘的思绪每每即将碰触到真相的时候便会戛然而止。

“啊啊啊啊啊！！！！”

疯狂搓揉头发，指甲都磨下了不少头皮屑，牧薪尘感觉自己快疯了，那种近在咫尺却又无比遥远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一块东西，在思索的时候总感到空虚，甚至令他隐隐作呕。

“不行！”牧薪尘冷汗直流：“我不能在想下去了。”

探索记忆的缺失让他浑身都不舒服，若是继续思索的话，他怕自己还没想出结果，肉体就先承受不住了。

牧薪尘闭上双眼，他在让自己停止思索，不再去探查那些往昔的事物。

深吐一口气，他重新睁开眼眸，眼里也恢复了光彩。

“凌海城，我现在只要回到凌海城就好，那样就能知晓到底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