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展是什么，艺术展就是把一堆看不懂的东西搅和在一起，供一堆看不懂还硬看的人消磨他们的钱与无趣的时光，并让他们感到自我升华的过程。什么都不做人们就能感到受益匪浅，与这相同的地方一十三能想到的只有厕所。当一十三感到生活过不下去的时候，他就会躲进厕所蹲在马桶上逃避现实，厕所门一关无趣的世界就被锁在了外面。每次出来一十三都会感到内心的安宁，仿佛有了全新的感悟，实际上什么也没有，这一点艺术展大概也是相同的。

若一十三这些看法被人发现，挂在网上，大概要被那些艺术爱好者追着喷几百楼，说他迂腐无知不懂艺术还瞎说，只有肤浅的人才会把艺术展和厕所联系到一起。

好在一十三确实是迂腐的，他眼中只有钱和睡觉，连女人都挤不进这个位置。

零不算女人，零是他的第二人格。

人普遍会爱上自己的性转，因为那是最适合自己的配偶，她（他）知道你所有的缺点，也会接受你所有的缺点，你们会互相包容，因为你知道她犯的错误你也一定会犯。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无法像你自己的性转那样了解你，你永远会对其他人隐瞒自己的一部分自我，而不像性转一出现就对你知根知底，如同两个坦诚相见的人，少了很多麻烦事。

但人又会普遍憎恨自己的复制体，因为他（她）跟我有一样的缺点，我怎么能接受世界上出现另一个和我一样沙比的人呢？恨不得亲自去宰了他，以满足我自我毁灭的愿望。所以如果一个世界上出现了另一个我，那他绝对会是我的死敌。

结果就是，明明是一样的人格，性转的待遇就会好得多。

这么看来两性关系真的可以解决世界上很多问题，感谢世界上分出了男人和女人，阻止了人类因自我分裂繁殖而走向刀剑相向的灭绝危机。

毫无逻辑的论证结束。

【这次是绘画的艺术展啊。】零还穿着她那一身棕色背带裤配格子衫，单马尾贝雷帽，走在亮得让人发慌的艺术展厅里，站在一幅艺术画面前。这是一个彩色显示屏外面套了个画框，毕竟这个时代，纸早就被淘汰了，唯一的用途只有用来擦屁股或者擦嘴。

【基于绘画吧，其他展厅也有别的雕像什么的，比较抽象的那类东西。】一十三走着，眯着眼睛，这展馆亮得难受，是真的不缺电费啊。一十三用手遮在眼睛上方，挡了下光：【说到绘画，说起来绘画的芯片和音乐的芯片其实是差不多的。】

【怎么个差不多法？】零从面前的画框上转过了头。

【那种工业化的感觉是差不多的。用过同一块芯片的人的行为一定是相同的，比如用钢琴演奏一个曲子，那这两个人同一时间敲击同一个琴键的力度都是一样的。比如画一副画，那两个人如果同时开始，那他们每一次落笔的时间都是相同的，差别只在于乐器的好坏和颜料的差异。】

【毕竟那是储存在芯片中的知识呢，自然是分毫不差。】

【更重要的是思考方式的改变。我曾经闲得无聊找过两个用过同一芯片的画家，让他们用“鸡”为题画一张画出来，只能用那个芯片的画法流派，并且用相同的作画工具。规定了一些限制的条件，保证这张画会是创新，而不是对芯片知识的临摹。】

【结果呢？】

【结果就是我收到了两张几乎完全相同的画，鸡的构图和每一根毛的颜色都是完全一致的。这画历史上从来没有人画过，也就是说他们创造出了新东西，但是又创造出了一模一样的东西。】

【也说不上来创造这个词到底有没有被芯片限制住。】

【芯片出现后，那些传统创造性的职业地位一落千丈，包括画家，音乐家，作家这类的。因为人人都能轻而易举的到达他们的高度。搞得最后这个时代只有学生才会去选择自学创新这种麻烦事。有想法的人都在街头卖身，这句不夜城俚语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些东西难道不是画家画的吗？】零指了指面前这块被画框裹住的显示屏。

【是啊，新时代的音乐家都在街头卖艺，新时代的作家都在考公务员，新时代的画家就都在这些艺术展里了。】一十三点了点头。

【这就是新时代的艺术？】零用手抵住下巴，看着面前这幅画，思考着。

【拿着能量棒的石膏像。】一十三耸了耸肩，一句话就描述了画上的内容。

【这边这个是坐在无人驾驶车上面的女人，那边那个是端着伪和平三型的老人。】零一个一个的描述着展厅里的画。这些画第一眼看上去都很荒诞，他们用不同时代的画风画着不同的人，或是油画，或是素描，或是水墨，唯一相同的东西的就是，每一幅画里都必定有一家公司要推销的产品。

【所以艺术展其实就是广告展，这也就是为什么画家没沦落到和音乐家一起去街头卖艺的地步。】一十三看着这些画，其中不乏有画功精湛的，但说实在的让一个油画里站着的面目慈祥的老人拎着一挺轻机枪，这实在是。。太他吗的艺术了。。

一十三依旧穿着他那一身黑的风衣，脖子上挂着工作牌，在展厅里漫步目的的走着，只不过一十三这回没把他的左手藏起来。那个负责人也没要求一十三换上成套的保安服，只需要他挂着工作牌在大厅里来回走就行了。一十三也懂，那个负责人更看重的是他机械改造人的身份，只要有人看到安保团队里有改造人，那些人就会专心去欣赏艺术，不敢闹事。

只不过那些游客看到他的第一反应都是立刻后退，在看见他脖子上的工作牌后才松了口气，但还是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大厅里还有几个圆柱型的机器人在以设置的轨道进行循环的巡逻，那些白银色壳的机器人，长得像消防栓一样，但比消防栓要大得多。现在外表看不出什么，但你要被认定为危险对象，那这个机器人的头上就会伸出一顶轻机枪，帮你不适的身体开几十个孔通通风舒服一下。

这些机器人是护卫安保机器人，伪和平公司在大停电后的主推产品。

这些安保机器人可以代替大部分保安的工作。除了一十三外，安保系统确实是由这些机器人组成的，它们也的确能胜任美术馆的安保。

这些安保机器人还算不上人工智能，它们还是在依据着程序来运行。至少没有达到科幻作品中的人工智能的水平，那种真正会思考的人工智能。

这个时代中最像那种人工智能的AI是解放者公司推出的办公室监察AI“放心赚”。

它是对标伪和平公司的安保AI而做出的，专为职场服务的AI程序。它连接着办公室的多台摄像头，可以扫描人的动作和表情，来判断你是否在偷懒，从而给你判定该扣多少的薪水。“放心赚”对表情的判定是如此的智能，甚至能做到半秒钟就分辨出员工的悲伤是由于失恋还是亲人去世，从而给分配不同强度的任务，让他们化悲痛为力量，努力工作。

因为这套系统广受老板好评，所以几乎每家公司都装上了“放心赚”监察AI，这也让AI拥有了大量的面部数据，所以放心赚技术更替很快，几乎是以天为单位做着技术突破革新。

据说很快“放心赚”AI就能做到通过微表情，体温，以及心跳反应判断员工内心想法，来判定员工是不是表面上很认真，其实心里是在摸鱼，从而做到灵活减薪。

AI马上就能做到读懂人类的内心了，这不是人工智能这是什么？

暗网上的人也经常调侃道：这个世界第一个人工智能的觉醒肯定发生在那些大公司的办公室里。

【你觉得那个机器人怎么样？】零指了指地上跑着的那个安保机器人，问道。

【愣头愣脑那个？】

【对，你觉得它算人工智能吗？】

【那算个屁的人工智能，它连说话都不会。】

【如果它加上说话系统呢？】

【那也不算人工智能，人工智能脱离了程序的范畴应算是一种生物，他们应该是会自我思考的。会考虑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还有今晚吃什么这种世纪性哲学问题。】

【呵。】零轻笑了一声，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话说你觉得人工智能吃什么的，电池吗？】一十三想了想，问道。

【我觉得是不吃的。】

【电路板呢？】

【不吃。】

【也是，那些都是实体的怎么可能会吃。垃圾邮件怎么样？】

【那会吃坏肚子的吧。】

【确实如此。】

一十三继续跟着零逛着艺术展，逛完了那些无法描述的广告画后，一十三甚至无法想象下一个实体展厅会出现多离谱的东西。把那些裸男雕塑的下体换成大根能量棒吗，那一十三得当场冲进厕所逃避人生，并且发誓三天不吃与能量棒有关的任何东西。

一十三走进展厅，发现这里竟然挤满了人。人们围在一个展品的四周议论纷纷，似是讨论着展厅里出现的真正的艺术品。

“这个是真的有艺术感啊。”

“确实，这种人与机械间扭曲的碰撞感。”

“就像老人的生机被机械的肺抽走了一样，有种时光流失，却只能用冰冷的机械来留存的不甘的衰败感。”

“真的艺术，比其他的要强多了，不过我怎么没看出来它想要推销什么呢？这周围也没有个商品信息。”

“不会是推销画框吧。”

“哎，你还别说，这画框确实精致，跟着艺术展的其他画框好像不太一样，看上面这小玫瑰刻的。”

一十三在人堆后面越听越不对劲，听到一半冷汗都要下来了。

“那个，工作人员，大家都让一下啊。”一十三想往中间挤，可外圈的人想挤进去欣赏艺术，里圈的人沉浸在艺术中不肯让步，大家挤来挤去，最后一十三也没能进去，没人在乎他工作人员的身份。

一十三清了清喉咙，捏着嗓子喊了一句：“哎呀~这怎么有个机械改造人啊~”

然后展厅里的人就都跑光了。

一十三站在无人的实体展厅里，苦笑了一声，不过这次他终于直接地看到了那些人围着的艺术品是什么。

那是一个坐在展台边上捧着画框的老人，两只手左右捧着精致的玫瑰画框，画框里依旧是熟悉的东西，小灯照亮的内脏，只不过这回机械的东西是老人的肺部。由轻型金属组成的机械肺，还在扇动的工作着。于灯光下，真的有种那些人所说的机械与人的凄凉美感。

一十三的网环震动，接通，投射出来的光幕上是负责人面色不善的脸，他张口就是问责：“银卫先生，你知道你引起的慌乱会导致我损失多少吗？”也许他心里想用臭杂种开头，不过迫于一十三的身份，负责人还是礼貌忍住了。

“那个先放一边。”一十三转过身，让自己背后的人体画框投射到网环里，“你能看到我背后这个吗？这是这次的展品吗？”

负责人立马摇头：“不是，我们绝不会展出不带推销商品的东西。”

一十三点了点头，无奈地建议道：“那我还是建议您把这次的展子先停一会。”

“什么？你知不知道关停了我要损失多少？”

“那算了，您忙您的。”一十三摇了摇手腕，把通话结束了。

一十三对着零苦笑了一下，又给林拨了过去。

“怎么了？”林那边的视频传了过来。

“喏。”一十三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发现的神奇妙妙道具。

“你在哪发现的？”

“我工作的地方，坐标已经发给你了。”

“马上就到，趁着尸检部还没下班。”

没过多久，林就带着李子木还有一众警员到了现场。

负责人面色铁青，展子没了，雇一十三的钱还还得付，但他也不敢跟警员叫嚣，那是自找苦吃。

一十三是舒服了，晚上活不用干了，还能直接拿钱。

但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这个画框老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这个展厅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