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和小十七贴着墙在一个个小巷中穿梭着，周围的惨叫声越来越频繁，甚至盖过了雨声。这很好，至少他们移动的声音不会被流放者发现，不过不好的是，他们也听不清流放者沉重的呼吸声。

一切都在混乱之中。

一十三带着小十七转身进了一旁的超市，躲在了货架后面。

“怎么了，为什么不继续往无序走？”小十七小声地跟一十三耳语问道。

“我们穿不过去，这一片的流放者太多了。”一十三甩了甩自己手套上的雨水，转头对小十七说道。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他们在旧城的大门就感到了不对劲，尽可能的往无序去赶。就当离无序只有三个街区的距离的时候，流放者踏过了无序的边界。

一十三和小十七就差点迎头撞上一只，要知道，那可不是一只，那是一整面浪潮的先锋。若是被卷入其中，就像一块肉跌进了绞肉机，连白色的软骨都给绞碎。

而后嘶吼，尖啸，惨叫，屠杀开始。一十三和小十七连滚带爬地躲进了一旁的餐厅的收银台后面，还不敢紧靠在一起，害怕雨衣的摩擦会发出声响。两个人只能紧紧的握住对方的手，屏住自己的呼吸，一动不动。昏暗的餐厅里，他们可以轻松地感受到对方的颤抖。

浪潮过后，两个人喘着粗气，雨衣下的身体就像被雨淋过一样，小十七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成了一绺。

他们躲过了浪潮，而此时的居民区已经满是流放者。

“简直就像一大群饥饿的老鼠。”小十七靠着墙小声说道。

“老鼠可不会把人掰成两截。”

一十三探着头，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我们可能要考虑往回走了，那声尖叫之后，这一片的流放者越来越多了。”刚才隔着好远就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尖啸。而后那些附近的流放者都开始慢慢往这一片赶。

“绕不过去吗？”

“不好绕，而且我估计刚才那声尖叫是高级流放者发出的。”

“高级流放者有聚拢普通流放者的权。”小十七听五说过这个。“那好吧，我们走。”

也没时间再做精细打算，避开危险，活下去，这才是唯一重要的事。

一十三和小十七摸进了巷子，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巷口，祈求那边不要钻出流放者出来。所以当蹲在地上的黑影动了一下的时候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下一秒两把短刀就架在了那个人的脖子上。

“谁。”一十三落刀比小十七慢了半拍，他刚才还以为一旁那个黑色影子是个小号的垃圾桶。

黑色雨衣下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缓缓伸手把自己的兜帽摘了下来。兜帽下长发散落，一张带着泪痕的精致小脸。

穿着黑色的女孩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丝毫不管泪水混着雨水从脸颊上滑落，抬起头询问道：“您好，能不能帮帮我，送我去青竹会呢？”

重月并不是没有想过保镖会抛下她不管，毕竟以金钱构成的契约关系脆弱的就像一张纸，雨一浇就破了。她身为重家的私生女的生活并不富裕，那位称不上是父亲的男人唯一给她留下的只有一个档案袋，那个男人对她说过：“我对不起你和你母亲，但这个东西你留好，要是有一天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你就拿着这张纸去找重生公司。”

不久后，她从新闻上得知那个男人病逝了。重生公司为他举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几百辆车组成的车队，葬礼上请的乐队人数能开一场盛大的交响乐演奏会。

没过过久，她母亲也病倒了，离去世前拉着她的手对她说：“不要怪你父亲，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她把家里的钱凑了凑，为母亲办了场葬礼，来参加的人数都比不上为那个男人整理遗容的入殓师团队人数的十分之一。

等一切都忙完她才想起那个男人还留下了东西。

打开后里面是一张塑封的证明。

上面各种各样的化验报告证明了她身上有着重家的直系血脉，最主要的是最后的签字，是那个男人的名字，还有旁边金色的重生公司符号。

很难相信都已经芯片元年后，重生公司依旧相信血脉继承这一说道，难道当年重升能创立重生公司不是因为他的能力，而是因为他姓重吗？

但是，上面有着金色的符号，那是那个男人的权，这份文件有着它的分量。这就是那个男人留给她和她母亲的补偿。

她把文件放回了档案袋里，封好，然后随手扔回了柜子里。

她并不需要这个，她在乎的人已经离开了，现在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也没有必要去追求什么狗屁重生公司的继承人身份，即使金色的符号在这座城市里有着购买一切的权。

直到有一天，重生公司的人找上了门，告诉她，如果不打算继承的话，他们就要收回那份文件。

所以说，为什么他们能如此的与众不同，可以自顾自的施舍，又自顾自的决定将它收回。他们为什么能做到如此的傲慢呢？

“继承啊，当然继承，为什么不呢？”她听到自己这么微笑着说道。

人们其实既不相信金钱的关系，其实也不相信血脉的羁绊，他们只是想要把一些不合理的东西给合理化罢了。

她撑到了现在，直到那个保镖抛下她跑掉了，毕竟带着一个累赘在这座城市里是没有未来的。那个保镖什么都没说就逃走了，没跑多远就被几只流放者给撕成了碎片，听着那个保镖的惨叫声，她想道：会不会是给他开价开得太少了呢。

嘛，即使再翻个十倍估计也是这样的结果的。

她用兜帽遮住脸。

靠着墙跌坐在地上。

她只有有些乏了，需要休息一下。

直到两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掀开兜帽，眼前是两个跟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她本来想告诉他们不用管自己的。

可她听见自己说道：“您好，能不能帮帮我，送我去青竹会呢？”

原来她还不想就这么结束啊。

但是她还能支付出什么呢？

一十三看着眼前坐在地上默默流泪的女孩，眼角跳了跳，最后叹了口气小声说道：“走吧，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修整一下。”

小十七凑到了一十三旁边，看了看地上的女孩，转过头对一十三小声说道：“我发现你应付不了会哭的女人，这习惯不好，得改。”不过她也没有反对一十三的提议。

“还不是因为有人整天在我边上哭导致的。”一十三被小十七轻轻掐了一下后腰。

两个人都知道再多带一个人危险程度会上升，但他们都做不到把一个大活人丢在这里不管。

“走吧。”一十三伸手把重月从地上拉了起来。

三个人趁着没有人注意，钻进了拐角一家店铺后面的杂货仓库里，点燃手提烛，将门用东西别上。这里就成了一个暂时安全的密室，为了防止里面的光漏出去，一十三还拿了仓库里落满灰的布把门下面的门缝给堵住。

一十三和小十七将身上的雨衣脱下，晾在一边。

见到重月还呆站在一旁，一十三小声道：“这里还算安全，你可以把雨衣脱了，暖和一下身子。”

“哦，好的。”重月从沉思中醒了过来，赶忙摘下雨衣，也同样放在一旁，

“你叫什么名字？”一十三从包里摸着吃食，时间也不早了，他和小十七还没怎么吃东西。

“李月。”她用了她母亲的姓。

小十七擦着刀的手停了一下，又继续问道：“青竹会的？”

“嗯。”重月有些打哆嗦，即使披着雨衣她还是淋了不少的雨，更何况刚刚还跌坐在了地上。“那个，失礼了，我还没问你们的名字。”重月小心地问道。

“我叫十七，他叫一十三。”

小十七从包里翻出来一条毛巾扔给了重月，也不去理她，转身问一十三：“去青竹会？”

“可以去。”

“青竹会估计还没撤走。”

“毕竟他们的位置比较深。”

“他们大多都是老人孩子。”

“人够多估计能撑一阵子。”

“希望如此吧。”小十七转过头，发现重月正用毛巾擦着小腿，总感觉有些不对。小十七紧盯着，微微皱起了眉。

“怎么了。”一十三小声问道，一十三看过去，只能看到一条洁白的小腿，一十三赶忙把视线转开。

小十七没有回答，似是终于看明白，微微勾起了嘴角，走了过去。

见小十七走了过来，重月也停下了手，直起了身子。

“那个，怎么了？”重月有些疑惑。

小十七不说话，笑着向她靠近。

小十七往前一步，重月就往后退一步。

直到重月被逼到了墙边。

“那个。。”重月想要开口，却被一把黑色的短刀贴到了脖子上。

为什么？

“你叫李月？”小十七将重月整个人压在墙上，嘴靠在她耳边问道。

“对，对啊。。”重月比小十七要高那么一些，但此刻被这个女孩按住，动弹不得。

重月听到小十七在她耳边问道。

“介不介意我摸一摸？”

“摸，摸什么啊。。”

在进这个屋子之前，重月都预想过被那边那个男孩做出不礼貌的举动，还想着只要不是太过分，忍一忍就过去了。谁会想到是这个看起来岁数更小的女孩先动了手，旧城的人都玩这么开的吗？

重月见眼神飘向站在后面的一十三：救一下啊。

一十三也有些傻眼，不过他无条件相信小十七，所以他摸出一块压缩干粮边吃边看戏。

而小十七的手已经在往下伸。

不对，那地方是不行的！

重月知道问题在哪了。

而小十七的手已经按在了重月的大腿上。

“一十三，过来。”小十七的刀还压在重月的喉咙上，紧盯着，喊了一十三一声。

“哎。”一十三放下手里的压缩干粮，结束看戏模式。

重月想要反抗，可是压在喉咙皮肤上的力告诉她，如果敢乱动，她真的会被割开喉咙。

“怎么了？”

“你去把她腿上的东西取下来，左腿上是匕首，右腿上没摸出来，可能是枪。”

重月被迫跟小十七对视着，重月的心真的慌乱了。这女孩的眼睛如此的冷漠又凶狠，究竟是像狼，还是像乌鸦？重月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有了大麻烦。

一十三也认真了起来，既然提到了枪，那就不得不认真对待。

说实在将裙子割破会更好取一点，或是直接将腿筋挑断，以防万一。不过小十七没有当场把这个女的杀掉，就说明还有的谈，也就暂时不考虑那些极端方法。

一十三蹲下直接用手去摸，刚才还会在乎一下礼仪，现在这个女人在他眼里已经和尸体没什么两样了。即使接触到光滑的皮肤，一十三的手也没有任何迟缓，用刀将绑在两条大腿上的带子割断，两个东西掉了出来。一把银白的匕首，和一只黑色的枪。

这两样东西是重月准备给自己防身用的，不过这个准备只能用来对付人，用来应对流放者什么用也没有，重月也就一直没有取下来。

不过。

“你怎么发现的。”重月问小十七。

“首先，旧城的孩子都是不夜城的弃婴，我们的名字都是数字。”小十七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叫十七，他叫一十三，你叫李月，这个名字不符合规矩。”

“就没有人给自己取个名字？”重月没想到从一开始就被人怀疑了。

“只是个代号罢了，名字这种东西，在旧城没有意义。”一十三将地上的匕首别在腰后，把枪捡了起来。

“其次。”小十七接着说道：“我曾经试过把刀藏在身上任何能藏的地方，包括用带子绑在大腿上。而且你估计是第一次在身上藏武器，一举一动都不协调，更何况你在用毛巾擦腿的时候明显就能看出来你大腿上有妨碍你活动的东西。”

“所以，你到底是谁？”小十七将短刀又向内推了一丝。

这个问题将直接决定重月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