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行动僵硬，一动起来，骨节处立刻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除了看起来毛骨悚然之外，真实战力算不上强，动作迟缓得可怜，敌对起来，躲不过牙犬小队任何一人的横刀。

但它不躲，而是朝着何无计的刀身迎了上去。

哗啦一声，刀刃刚刚触碰到白骨，整具骷髅就被罡猛的刀风劈的粉碎，散得七零八落，各个部位的白骨在殿中飞溅得到处都是。

骷髅头正好滚到孟夜长脚边，被他一脚踢开，蹲下来将箍在脚踝上的五根指骨一一掰断，这才把脚抽出来，低头一看，脚踝上已经被捏出了好大一圈淤青。

这个世界也有亡灵法师这种东西吗……孟夜长紧盯着老庙祝，但随后就醒悟过来，能驱使亡者的修士，似乎并不陌生，不久前刚见过一个。

丁宁和曾似也从外面奔进来，提着刀，如临大敌盯着眼前的老庙祝。

老庙祝一笑：“各位，这么快又见面了。”

“你算哪根老葱，老子什么时候跟你见过！”丁零血劈了两个刀花给自己壮胆，“快自己报名，丁爷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他是段碎。”何无计止住了两个人，眼睛紧紧的盯着老庙祝。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那个赶尸人……”曾似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已经死了吗？”

在王阿大一案中，赶尸人段碎被孟夜长偷袭，一刀劈断了天灵盖，死得不能再死了，尸体都被捉刀人去寻了回来，此时正停在殓房里，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那个段碎是一条彪形大汉，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跟眼前老庙祝有相像之处。

“不错，不愧是远超自身品阶的八品武夫，确实有几分见识。”老庙祝朝着何无计赞许的点点头，“我就是段碎，你们杀死的那个，不过是我的一具战尸。”

牙犬队员们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段碎是巫师体系的七品赶尸人，在王阿大一案中，一个人就镇得牙犬小队全员无还手之力，那种窒息一般的压制感又涌了上来。

“这个也是尸体吗？”孟夜长紧握横刀，蹲低下来，身体像一张紧绷的弓，言语间却像是毫不在意，还有几分调侃段碎的味道。

“哼！”段碎立刻怒不可遏，环视众人一周，“我最强大的一具七品战尸被你们毁了，逼得我不得不出动真身，我要把你们全部炼成战尸，才能弥补我的损失。”

他一转头看到何无计，怒气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像看到什么宝贝一样，笑道：“只要炼了你，倒也可以补上我的丧尸之痛。”

死变态，看到壮汉的表情比看到姑娘还要猥琐……孟夜长心里一阵恶寒。

“可惜，可惜。”孟夜长拿刀在地上磕了两下，盯着段碎左看右看，不住的长吁短叹。

“可惜什么？”孟夜长早就发现了，段碎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这时果然忍不住开口问道。

“可惜原来七品高手就是这样的货色。”孟夜长大摇其头，“七品哪，我还以为会多有高人风范，原来也是任人驱使。”

“坐井观天之辈，七品之上还有众多品阶。”段碎似笑非笑，“再说了，我喜欢赚钱，有人给钱让我盯着你，只要付得起价钱，我什么不能干？”

“那要这么说的话。”孟夜长说道，“我付钱让你当我两天坐骑，你也肯干吗？”

“当然。”段碎不假思索的道，“但价钱很贵，你干十辈子捉刀人，我可以考虑让你骑上片刻，收了钱就把你变成战尸。”

好一个要钱不要脸的财迷，我辈楷模……孟夜长接道：“阁下果然胆子大，连铠甲案这样的大案子都敢进来捞钱，你不知道大雍派出了多少高品高手来查案吗，随便撞上一个，你就死定了。”

“哪里有高手，不就是你们几条杂鱼。”段碎笑道，“小子果然奸滑，这个时候居然还想诈我。你知不知道，要是你不是这么狡诈的话，现在早就已经安全离开了。我的金主安排了，如果你拿了箱子就回去交差，就让我不要露面，如果你中间搞出什么幺蛾子出来，我就第一时间解决掉你。你拿了箱子却不走，现在后悔了吗？”

果然如此！孟夜长和牙犬队员们对视一眼，不露痕迹的点点头。

他出刑部时察觉到有诡异，真正的盗甲贼可能会着重盯着他这一路，因此跟队员们定下了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果然背后真的有蛇。

只是没想到，这条蛇会这么大，大到单凭牙犬小队根本捉不下来。

“那是因为你们做事太随便了。”孟夜长嘴上不停，段碎太过强大，需要吸引他的注意力，来寻找对付他的办法。

“佛肚子里有很多新的刮痕，灰尘的痕迹也很清晰，很明显是在我来之前，才刚刚把这口箱子放进去，想要坐实将作监的罪名。你们实力很强大，总能赶在我们前面，但脑子就不太好用了，这么清楚的证据，我想不看到都难哪。”

盗甲贼有些匪夷所思，对公堂上的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段碎不只能一口就道出查案的只有牙犬小队，而且能比孟夜长还快的提前到五谷神殿做好布置。李时龙招供的东南西北四处埋赃地是随口一说，只怕根本没过脑子，但是现在孟夜长敢肯定，这四处地方已经真的各埋下了一口箱子在那里。

“我只奇怪一点。”孟夜长接着说道，“为什么你们总能第一时间知道公堂上发生了什么？”

盗甲人为什么总能快一步？

“小子，不要想套我的底了，我只是拿了钱来杀人而已。”可惜段碎并不接这个话题，笑道，“须知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想拖延时间，怎么知道我又不想拖延时间呢？”

孟夜长脸色一变。

地上突然“噗”的一声轻响，塌出了一个小小的破洞，一只白色的骨爪伸了出来，正好在呈品字形而立的何无计、丁零、曾似三个人中间。

骨爪中间托着一颗红色的圆溜溜的东西，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这到底是个什么，骨爪尖利的指骨一合拢，就将这颗圆丸刺破，一股猩红的雾气喷了出来。

“闭气！”孟夜长与他们中间隔着一个段碎，远观之下将情形尽收眼底，顿时厉声大叫。

这正是赶尸人那种可以将人变成僵尸的毒丸，中者全身僵硬，被段碎像提线木偶般操控，诡毒无比。

但应付起来不算麻烦，孟夜长在黄老梆被毒死之后就发现了这东西的弱点，这是一种通过呼吸系统起作用的窒息性毒剂，只要不吸入体内，它就没办法了。

段碎的骷髅有两架，一架被何无计踩成了骨头渣子，另一架只被孟夜长砍断了手臂，仍然藏在地下，不知何时被段碎控制着偷偷潜到了何无计三人的脚下，突然冒出来偷袭。

丁零和曾似连忙捂住口鼻，往后跃开。

何无计转身一刀拍出，刀身带起的罡风席卷而过，力道与方向控制得十分精妙，将那团红色雾气一滴不剩的从殿门处全部卷了出去，随后双手握刀，朝地上狠狠一记劈斩，砰的一声土块飞溅，斩出了一个一尺多深的大坑。

何无计这一刀用出了全力，溅起的碎砖碎土如箭一般激射出来，击打得梆梆作响，段碎侧身避让了一下。

尘土落定之后，就看见坑底的土中混杂着一些白色的碎块，晶莹透亮，赫然是一刀把藏在地下的骷髅搅成了碎沫。

孟夜长眼睛一扫，看见众人都没有被毒丸所伤，心中大定，一指段碎叫道：“这老东西弱点是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