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对话

砰砰砰——！

竖井监狱四周的多层过道上，不停响起监狱警卫们举枪扫射的声音。

但是，那些从监房里走出来的食尸鬼重犯，明显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可以对付的对象。因此，枪械射击的响声，很快就变成了警卫们凄厉的惨叫，充斥着整个食尸鬼监狱。

等到惨叫声渐渐平复下来之后，警卫们的尸体，或是被食尸鬼从过道上丢下，在竖井底部摔了一地。又或者是成为了，那些很久没有饱腹的食尸鬼们，重获自由后的狂欢盛宴。

只不过，监狱里的血色绘卷，似乎都跟竖井底部一角，那两个近距离对持的身影无关。

“我要……破坏！破坏这个……错误的世界！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金木研靠着墙壁，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他张开挂着两行晶莹唾沫的嘴巴，向不远处隐藏在斗篷里的娇小身影，发出了野兽般的怒吼。

水桶般粗细的八根赫子触手，突然从他后腰处暴涨而起。触手上那蜈蚣足一样的锐利倒钩，刮得他身后的金属墙壁‘吱吱’作响。

“金木先生，你究竟吃了多少同类……”

眉头紧皱的缇络，透过面具上的观察孔，看着金木研身后不停舞动的触手喃喃自语。

食尸鬼可以通过同类相食，增加体内‘赫包’的数量，从而放出更多的赫子。但要增加RC细胞浓度，生成更多的‘赫包’，却是一个漫长又血腥的过程。

眼前的金木研，如果不是在短时间内，吞食了大量的食尸鬼，不可能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但正因为这样，他的意识，似乎已经是被捕食的本能所占据，只剩下无尽的疯狂杀意。

“看来不让你清醒一下，我们是无法对话了……！”

打定主意之后，缇络从斗篷下伸出了右手。

只见毛细血管一样的猩红色纹路，突然在她雪白的手臂上一闪而过，最后汇聚到她的掌心。一个鸽子蛋大小的血液圆球，从她掌心上升起，下一秒钟就变成了一根亮红色的金属圆棍。

她一手抓住，足有两米长的棍子，环绕着自己身体舞出数个棍花，然后把金属棍在地面一敲，发出了‘当’的一声。

“杀……！！”

仿佛是以那个清脆的响声为信号，左目变得猩红的金木研，让身后的赫子触手，像眼镜蛇一样高高昂起，同时迈步向着缇络飞奔而出。

两人依旧还有好一段距离的时候，他那十几米长的带刺触手，就像迫不及待要撕碎猎物的利爪一样，从空中向着对方轰然落下。

同样从原地向着金木研弹射出去的缇络，在疾跑中一个旋身，躲开了从天而降的第一根触手。借着前冲和旋转的力度，她双手紧握金属棍的一端，向着身边还没有一头撞在地上的触手，全力水平挥出。

咚——！

一阵沉闷又震撼的巨响中，只有两指宽的金属棍，跟水桶粗细的赫子触手的碰撞结果，却是触手被一棍打飞，深深刺入了金木研身后的金属墙壁里。

咚咚咚——！

七声巨响连续响起，金木研那随后扑到的另外七根触手，重蹈了第一根触手的覆辙，被在地面上风车一样旋舞的缇络，尽数击飞到后方的墙壁上。

没等对方抽出触手，欺身而上的缇络，双手改握着金属棍的中段，对着金木研的小腿，大腿，手臂，腹部，前胸，后背，甚至是颈脖，挥出了一轮接一轮，犹如狂风骤雨一般的猛烈打击。

眼见对方只能下意识的举起手臂防守，她手中的长棍向后一滑，双手交握着金属棍的末端，然后用腰肢带动全身，让金属棍有如一柄长枪，向着金木研的腹部重重刺出。

“咕哇——！”

腹部受到重击的金木研，整个人像熟虾一样弓了起来，同时从张大的嘴巴中，喷出了漫天唾沫。强烈的疼痛与窒息感，令他身后的八根赫子一下子就失去了控制，如飞灰一样飘散在半空。

但是，缇络并没有就此停手。她连踏两步，一下子越过了离地起飞的金木研，然后用紧握的长棍，横扫向对方已经是毫无防备的后腰。

砰——！

被缇络一棍击飞的金木研，向着自己视线的尽头，不可歇止的疾飞而出。下一秒钟，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身折返的缇络，已经出现在他的正前方，再次朝着他的腹部挥出长棍。

“啊啊啊——！！”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金木研就像是棒球一样，被作为击球手的缇络，在空中接连不断的挥打，双脚一直没能碰到地面。

等到金木研的惨叫，从尖锐渐渐变为嘶哑，缇络手中的金属棍向上一挑，把金木研从水平改为垂直向上击飞。下一刻，她高高跃起，整个人像陀螺般向前翻转数圈，然后金属棍再次重重击打在对方腹部。

轰隆——！

流星一样坠落的金木研，在坚硬的金属地板上，撞出了一个有着蛛网裂痕的大坑。身上如潮水般不停袭来的剧痛，令陷入疯狂的他，渐渐取回了理智。

当他有点迷惘的睁开眼帘之际，映入双眼的却是，一张狰狞的骷髅面具。

“金木先生，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下了吗？”

“依然是那么弱小的我，又要失去一切了吗……”

“不是的，没有人要夺走你的什么哦。金木先生，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还有你离开‘古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缇络没想到，那个一头黑发已经完全变成灰白的男孩子，在刚刚清醒过来之后，却是立刻流下了不甘的泪水。于是，她只好尽量让自己的声调放温柔，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的身上？！虽然不知道你是人类还是食尸鬼，但像你这么强大的人，又怎么能体会，我这种平凡的小人物，那种绝望的情绪啊！！数个月前，我明明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大学生啊！！”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的某个词语，刺激了躺在深坑里金木研。

挂着两行泪水的他，一边激动的大声嘶吼着，一边挣扎着从地上坐起。但一根鲜红色的金属棍，马上就压着他的脖子，让他躺回了地上。

“我能明白的……因为一个月前，我还是人类。那种白天被曾经的同僚追杀，晚上还要面对同类的捕食的无力感，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跪坐在金木研身上的缇络，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她那猩红色的右眼，令还在激烈挣扎的金木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你是……佐藤小姐？！怎么可能！？强大如你，为什么也会被改造成食尸鬼！？”

“很可惜，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昏迷了两周，再次醒来之后，我就变成这样了。如果不是芳村店长，跟我提及过你的事情，我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人动过手脚。因此，我一直都想找到你，然后一起去探索，我们究竟被卷入了什么样的阴谋！”

“我……”

缇络那相似的遭遇，还有一模一样的红色独眼，很快就让躺在地上的金木研，放下了自己的戒心。

但就在他想全盘托出的时候，却看见一大片鲜红色的水晶羽毛，突然从缇络背后的方向，有如冰雹一样，向着两人席卷而来。

当当当——！

缇络一个后空翻从地上弹起，同时把手中的金属棍舞得密不透风，挡下了射向她和金木研的水晶羽毛。当骤来骤去的水晶风暴消失之后，她再次转身，却发现金木研已经不在她的身后。

“哎呀呀，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欺负我们家小金的话，那就请你死在这里吧！”

瓮声瓮气的中性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缇络抬头一看，只见身长10米的‘独眼之枭’，在她的头顶绕圈滑翔。

对方的肩膀上，十几根触手赫子互相缠绕舒张，形成了一对有如雀鸟翅膀的巨大展翼。而那有着四只脚趾的利爪中，此刻牢牢抓着的，正是之前躺在深坑里的金木研。

“看来不把你这个罪魁祸首解决，我跟他的对话就无法进行下去了……”

再次戴上面具的缇络，握住金属棍的右手一松，长棍一下子就变回了小小的血球，然后隐没在她的掌心。

一双柳叶状的纤细翅膀，从她的肩胛骨处快速向下生长，尖端止在了跟膝盖齐平的高度。

“啊啦，口气真大呢！但就凭你那寒酸的赫子翅膀，又能做到什么？”

随着‘独眼之枭’的出现，分散在监狱各处，帮囚犯们扫清障碍的‘青铜树’干部们，快速汇聚到他们首领的下方。他们的身后，还跟随着数百名咧嘴大笑的凶残食尸鬼。

缇络没有理会‘独眼之枭’的嘲笑。

她那堆叠起来的柳叶翅膀，忽然像扇子一样，从下往上舒展打开。左右各六根的暗红色骨架之间，有着蝙蝠翅膀一样的粉红色半透明皮膜。

拉伸到玻璃一样平整光滑的皮膜上，闪耀着变幻的虹色光芒。而皮膜的边缘，却有如燃尽的纸片一样，不停向身体两侧，飘散着细细的七彩灰烬，仿佛下一秒钟就会完全消逝。

“就让我看看，我这即是食尸鬼又是吸血鬼的身体，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吧！”

闪电形状的亮红色血管纹路，以缇络的肩胛骨为起始，在皮膜上一瞬间铺开。下一刻，瀑布一样的猩红色粒子喷流，从皮膜的边缘喷薄而出。

疯狂喷涌的粒子流互相交织，堆叠成一片片明暗不一的块状区域，最后在翅膀的两边，形成了左右对称分布，两大两小的椭圆形光晕。

“那真是食尸鬼的赫子吗？！好漂亮……就像妖精的翅膀一样！”

趁着食尸鬼们的注意力，都在缇络身上的时候，真户晓终于找准机会，悄悄摸到了二楼的电机房面前。

她抽空回头一看，那个娇小身影的背后，形如蝴蝶翅膀一样的绚丽双翼，令一直憎恨着食尸鬼的她，也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哇哇！居然真的飞起来了！那双翅膀很棒呢！那么，等我杀死你之后，就把它切下来当成收藏品吧！！”

看着缇络借助粒子喷流的推力，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独眼之枭’兴奋的大叫了起来。

尽管食尸鬼可以用赫子，把自己模拟成雀鸟的形状，但他们沉重的身体，怎么都不可能像小鸟一样轻盈飞翔。

因此，就算是‘独眼之枭’，也只能用那宽阔的展翼，在半空中滑翔一小段距离。它不可能像缇络一样，完全脱离重力的控制。

于是，没等对方有所行动，‘独眼之枭’就迫不及待的，竖起了后颈的水晶羽毛，然后像机关枪一样，向着缇络扫射过去。

“先看看速度的极限吧……”

双腿并拢漂浮在半空的缇络，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两把暗红色的直刀。她背后的双翼，微微向后合拢的同时，翅膀上的粒子喷流突然暴涨。

她仿佛是省略了加速的过程，整个人一瞬间就加速到了极致，有如出膛的子弹一样，向着‘独眼之枭’激射而出。

在宽敞的竖井之中，她只用了两个简单的水平翻滚，就在半空躲过了迎面而来的水晶风暴。

翻滚即将结束的时候，她的双翼忽然改变角度，令高速飞行中的她，有如火箭升空一样，带着长长的尾焰，一瞬间拔地而起。

没等‘独眼之枭’背后的水晶羽毛再次瞄准，缇络带着一串长长的残影，在对方头顶数个锐角折返，然后形如彗星一般，向着‘独眼之枭’身后无法瞄准的死角，呼啸着直冲而下。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交错的那一瞬间，缇络手中的双刀交错斩出，在‘独眼之枭’身后，交织出一道十字形的耀眼刀芒。

“啊——！！”

尖锐的惨叫声中，失去了全部水晶羽毛，还有一双巨翼的‘独眼之枭’，重重的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它庞大的身躯弹跳翻滚了好几圈，才在金属地板上停了下来。

但没等它稳住身子，平举双刀的缇络，霎时间贴着地面从旁飞出。下一秒钟，两柄尖锐的直刀，就被她利用翅膀的强大推力，齐根插入了‘独眼之枭’的侧腹。

然而，仿佛是担心，只有一米多长的直刀，无法穿透‘独眼之枭’赫子盔甲里面的本体。依旧绕着对方飞行的她，不停用血液从手里变化出直刀，然后接二连三的从不同位置，全部刺进了对方的身体。

等到‘独眼之枭’的躯体上，足足插着20把直刀的时候，她才翻动翅膀，倒退着从对方身上高速后退。

轰隆——！！

随着她一个后空翻，在金属地面上滑行着地，‘独眼之枭’身上的全部直刀，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红光。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带起一阵强烈的冲击波，把不远处的一大圈食尸鬼，一下子推倒了一地。

漫天混合着肉块的血雨，在监狱底部‘啪塔啪塔’的下了满地。之前还躺着‘独眼之枭’那庞大身躯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个身上包裹着绷带，四肢被炸断，全身染满鲜血倒在地上的女性食尸鬼。

“艾特——！！”

此前攻入控制中心的白衣食尸鬼，对着地上生死不明的女性食尸鬼，发出了一声大叫。

他双目变成血红的同时，数根粗壮的赫子在他身上快速缠绕。有着修长体型的他，没多久就被岩石一样壮实的赫子盔甲，包裹成一个3米高的巨人。

“不把这家伙杀了，我们就不可能安全离开这里！！大家跟我一起上！！”

白衣食尸鬼一声怒吼，然后踏着沉重的步伐，带头向着缇络冲了过去。

已经把警卫队清扫干净的食尸鬼囚犯们互相对望一眼，很快就达成了共识。随后，各式各样的赫子，一根接一根的从他们身后弹出。

看着数百个食尸鬼囚犯，跟在‘青铜树’的干部们身后，有如潮水一般，从四方八面向着自己汹涌而来，缇络把展开的双翼，折叠成最初的柳叶型，然后跟自己的双臂一起，向着身体的左右两侧平举起来。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疯狂叫喊声中，她踮起脚尖，纤腰用力一扭，整个人像芭蕾舞演员一样，在光滑的金属地板上旋转起舞。同一时间，两束只有手腕粗细的猩红色粒子流，从她两边翅膀的前端激射而出。

伴奏的舞曲，或许从未响起过，又或者是只敲响了前奏的头两个音符。但那个斗篷如裙摆般飞扬的少女身边，已经只剩下一地无法辨认的躯体碎块。

碎块上飘荡的血雾，仿佛是受到某种无形的力量吸引，一下子汇聚到了少女重新展开的双翼上，然后被虹色皮膜刹那间吸收得无影无踪。

KTkOhZ·作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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