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姜蓝吹了一口手中笔墨还未完全干的墨迹，白纸上有着老谢的手印：“只要有这个，就不怕你赖账”。

随后姜蓝小心翼翼地将白纸收入怀中，而后搀扶起老谢回屋：“没想到这老酒鬼，看着皮包骨头，死沉死沉的”。

一阵踉跄的步伐中，姜蓝吃力的将老谢放到床上，拉过透着酸味的被子，捂着鼻子盖上。

临走时，目光掠过一边的小木箱，犹豫片刻，还是转身出了茅屋，轻轻为老谢带上木门。

姜蓝前脚关门，床榻上的老谢倏然睁开双眼，嘴角微微勾起：“小家伙，鬼机灵，心思细腻，品德也不错，只是可惜了”。

闭上双眼的老谢，永远忘不了二十年前，一夜间，权倾朝野，名扬天下的清水居子弟，死的死，残的残，逃的逃。

如果不是北疆的那一位出声，从中协调，清水居与皇宫内的那位，定下约定，恐怕当年之事，不会善终。

“二十年了，我也老了，等不及了”。

“清水居，不能从我手中消失，否则，我有何颜面面对自己的师父，还有清水居的先辈”。

……

夜微凉，月满庭。

皎洁的月光下，姜蓝坐在老谢那陈旧的藤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仰望星空：

“娘，爹，你们在哪里，孩儿好想你们”。

“娘，你知道吗，打小，他们就骂我杂种，有娘生，没娘养”。

“爹，你知道吗，孩儿长大了，孩儿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会给您丢脸”。

“爹，娘，孩儿虽然没有见过你们，但是孩儿不怨你们，因为孩想你们”。

……

星空之下，少年絮絮叨叨，诉尽了思念，直到沉沉睡下，眼角的泪水于睡梦中，悄然滑落。

……

“起来了，太阳晒屁股了，还在睡”。

“你知道不知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被喊醒的姜蓝，正揉着眼睛，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更是被一本书砸到脑袋上：“今天开始背书，能领悟多少，便是多少”。

“《谋》”。

狂傲的字迹，却透着深邃。

似凛冽的狂风，似幽暗的深泉。

“凡谋有道，必得其所因，以求其情。审得其情，乃立三仪”。

“三仪者:曰上，曰中，曰下，参以立焉。以生奇，奇不知所雍，始于古之所从”。（ps:取自《鬼谷子》）

姜蓝读完开口大纲，倒吸了一口凉气，简简单单两行字，道尽了谋之精髓，忍不住继续翻阅。

一边的老谢，一脸困意地打着哈欠，砸吧砸吧嘴，他真的很想告诉姜蓝，早饭还没做呢，自己还饿着呢，说好的一日三餐呢？

随着日头渐升，太阳高悬，饥肠辘辘的姜蓝，从书海中苏醒，正看到老谢一瘸一拐，灰头土脸地从山下上来，左手拎着野鸡，右手拎着野兔：“小子，接着”。

野鸡凌空，惊恐的扑腾。

狡兔挣扎，爪锋锐利。

姜蓝嗖一下，从原地跑开，这活蹦乱跳的两玩意，要是掉身上，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劈叉，烧水，磨刀，生火……

不过一个时辰，篝火之上，烤鸡，烤兔，已经泛着金黄的色泽，缕缕肉香，沁人心脾。

老谢贪婪地吸了一口，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丢给姜蓝：“辣叶粉”。

“另外，你的事，我已经向学院教导处说了，以后你安心待在清水山就行”。

老谢的话虽然轻描淡写。

但此刻教导处却炸开锅了。

清水山收学生了，这意味着什么，只要经历过二十年前那场变故的大人物，都知道。

‘清水山收徒了’。

犹如一场飓风席卷整个天风城，一时间，天风城内暗流涌动。

当年那场变故，天风城内的清水山子弟死伤惨重，天风国内，多处出身清水山的重臣，欲兴兵锋，以求公正。

如果不是驻扎北疆的那位大人物出声，恐怕……

《血色约定》，便是那场闹剧一般变故的最终结果。

闹剧以血色开始，同样也会以血色结束。

约定中规定，他日清水居若能培养出一名功勋卓著的帅才，清水居子弟方可重新任用。

而所谓的帅才二字，将以敌人的枯骨铸成。

这些年来，在有心人的操作下，有天赋的子弟，被天风国贵族以威逼利诱收入囊中。

至于昔日清水居子弟的子嗣，被天风国的这些贵族盯得死死的，他们终身不得踏入天风城。

毕竟天风国权势的蛋糕就这么大，你清水居空出来的位置，贵族分了，到嘴的肉，自然不可能再还给你清水居。

“查，是谁”。

深宫之中，老态龙钟的天风国君，一脸威仪，冰冷的目光中透着狐狸一般的狡诈。

当年，便是他亲手制造的那场变故，因为清水居的手太长了，整个朝堂之上的重臣，基本都是出身清水居，他这个当国君的，焉能不惶恐，每日上朝可谓如履薄冰，生怕得罪了这帮人，被口诛笔伐。

“查查看，到底是谁，看看能不能拉拢过来”。

“速度派人前往学院查探，若能招收，便招，若不能，哼哼”。

……

同样的声音，从天风国内各大贵族中传出。

一时间，整个天风国，山雨欲来风满楼。

仅仅一个消息，便惊动了天风国这些往日处事不惊的大人物，可想而知，当年的清水居，究竟有多深厚的影响力。

然而这一切，正在清水山上剔着牙签的姜蓝并不知晓。

一边的老谢时而神色复杂地看着姜蓝，时而叹息不语……

其实姜蓝是个好苗子，只是比起那一位，只能当一个探路石，可惜了。

前些日子，远在北疆的师弟传来了消息，他有个徒弟出师了，天资聪颖，乃是千年难遇的奇才，过目不忘，杀伐果断，能文善武，有着惊世韬略。

在北疆王的麾下，为骁骑将，曾率百人，追袭北原的哒哈人数千人千里，一战成名。

而他姜蓝，不过是这盘棋中的探路子，为那位天骄探路，为整个清水居探路。

“老酒鬼，今天你怎么一直盯着我，难不成小爷脸上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