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闪闪，将一片坠落枝头的黄叶当空斩成了两块碎片，少年抖了抖执青锋的手，一根随风飘来的青丝，当空断成了两截。

青州剑阁的剑果如世人所传，吹毛断发，锋利的一塌糊涂，至于能否削铁如泥，少年并不想尝试，要知道只是手中的这一把宝剑，便值当着一个普通家庭全年的收入，少年又怎会如此奢侈的拿去与寻常凡铁一较软硬呢？

“三娃，快些进来吃饭，倘若再整日里耍弄青渊剑，便让你隔壁刘爷给熔做一个铁疙瘩，看你今后还耍什么！”少年身后立着一大间草屋，门口半卷着蓝色的布帘，露出室内泥黄色的地面，褐色泥砖砌筑的墙体上盖着一大堆枯黄的草垛子，草，是去年秋天新割的，而少年，也是去年秋天来到这里的。

少年名叫李永年，十四岁，江州人士，因为年前丹石堂的秋招，才来栖霞学习符术，母亲不放心年幼的儿子一人在外求学，故而跟了过来。这李永年是家中的独子，盖因李家不止他家这一支，依照年岁，李永年排在这一辈人的第三，是以，父母所性将他的乳名唤做“三娃”。

“就来，就来。”少年“锵”的一声还剑入鞘，随即宝贝似的摸了摸剑鞘上镶嵌的褐色宝石，喜滋滋的进了屋。

初春的阳光很暖，暖的连向来惧怕寒风的野猫，都三三两两的躺在绿意盎然的院墙顶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真是好不惬意的一个下午。如果老教授讲述的课业不再只是画符，而是什么更有趣的东西，学堂里的十数个孩子或许会雀跃不少。

自打刘教授授课以来，所有的符术课内容都是临摹这所谓的12道基础符纹，是的，就是白纸黑字上画出的那种似是而非的符纹，去年秋天以来，他们全部的符术课业都是模仿、模仿、再模仿这12道扭曲的基础符纹。

符术是这个世界独有的技巧，符师先是凭空画出光符，经过催动之后，便能释放出云气、雾霭、强光以及烈焰，看起来神异非常，可从威力上来看，似乎也只能做到驱动云雾、制造狂风之类，就连聚集水汽制造一场降雨，都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不过，街头绘本以及说书先生的嘴里却不乏有这种神仙高人，挥手间雨雾全出，即便只是拈花拾叶，出手都有着万夫难敌的夸张。

不得不说，这些向往符术之道的少年们，内心中的动力之源，也应该有着这些志怪传闻的影子。这些前往符术学堂的少年们，平日里除了符术学习以外，更多的是学些文章算术、经史子集，据说往后，还有专门教导剑术的老师传授剑术。

讲授符术并不是丹石堂独有的，而是举国上下，几乎大部分学堂都必修的一门课程，不过，一般的学堂请不起符术教授，自然这符术课，也便成了可有可无，徒有虚名的一堂必修科了。

此事在栖霞便不一样，有着符都之称的栖霞，传闻隐藏着许多能够随意使出呼风术的大能，故而，这符都学堂里的符术课，自是请的起符术教授的，而且教授们的教学能力自然是强过其他城市的，是以，李永年才会不远万里从江州赶来，就为了能够学到最为“正宗”的符术。

“哎，这堂课又是临摹符纹，这老骗子是不是不愿教我们，临摹这些鬼画符能有什么用！”刘教授的符术课，向来都是吩咐学生依次领走自己临时绘下的12道基础符纹，用作临摹范本，待到所有符纹发放完毕之后，便会拿着自己的小葫芦，一路哼着小曲儿，优哉游哉的离开讲堂，不知道去哪里快活了，留下一讲堂的学生照着新鲜出炉的“真迹”临摹。

“我都想转学了！这老骗子每次下发的鬼画符都是临场发挥，没来栖霞之前，听他们说的玄乎，什么丹石堂刘云德，呼风术叫绝，也没见着有什么真本事，这一手鬼画符的本事倒是练得挺不错。”看来，不止一名学生对刘教授的授课内容心存怨念。

春华苑的学生之中，来自栖霞本地的只有三人，余下的就都是外地的，是为了所谓的“正宗”符术而来，他们所求的不是眼前这种墨迹新鲜的12道“鬼画符”而是能够腾云驾雾的神奇符术。

倘若在纸上画好了这些玩意儿，便真的能够驱云、造雾、呼风、唤雨，想来他们也能够任劳任怨一百天如一日的去临摹，因为少年们的心中，都存着一个腾云驾雾，就连赶个路都能在天上飞行的符师梦。一旦拥有了那种手段，寻常的刀枪剑戟，在凌空虚度之下，都将会成为可笑的玩具，从某种方面来讲说是无敌也不为过。

可如今，神奇的符术没能亲眼见到不说，还连续3、4个月临摹着“鬼画符真迹”，换了谁都会产生抵触的情绪，如果这“鬼画符”的模样千篇一律，还能让这些学生们相信画好了这鬼东西，没准儿哪天就真的能够腾云驾雾了呢，然而，刘教授每次符术课下发的“鬼画符”不光墨迹新鲜，图样还都不甚相同，几番对照下来，称之为“临场发挥”都毫不为过，这就让一众学生们心中的不忿愈发强烈起来。

“李永年，你tmd又是那种装模作样的态度，这老骗子的鬼画符有什么好对着太阳看的。”几个青衣少年越画越气，其中一人不经意间看见了一旁正把两张白纸重叠着迎光对照痕迹的李永年，便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12道基础符文中，李永年最喜欢的便是“龙”符，刘教授的“鬼画符”虽然每次都不尽相同，但只是寥寥数笔，龙的形象便隐约其中，虽叫人看不清龙的首尾何处，但其间隐隐透出的气机却没有半分蛟蛇的影子。

自己画的则不一样，笔迹曲折回绕间全然都是些蛇的模样，而且，最可气的是，这符纹画成之后，就连蛟蛇的模样都不怎么像。

“龙”符李永年少说也临摹了不下两千次，画了那么久，如今却依旧扭曲的如同老树盘根，没有一丝神龙的影子，“许是我没有见过真龙罢”他总是在心中这样的安慰自己，“那可是一种生活在神话故事里的生物，没见过自然无法轻松绘制出来。”

可是李永年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同样不可能见过真龙的刘云德，需要何等丰富的想象力才能将其表现的如此生动？

……

“黄天雲，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一个个子颇高的青衣少年瞪着眼睛鼓着腮，站了起来，有些生气，少年兀自因为临摹不出神韵，有些烦恼，却被人叫着名字一番讥讽，不由有些气血翻滚。

“我就说了，江愚，大sb，天天捧着老骗子的臭鞋跟！”先前出声的青衣少年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也是一副怒目圆睁的模样，两人此前便发生过不只一次口角之争，如今新仇旧恨一并掀起，气血翻涌，怒气满档，在气势上自是不愿轻易认输。受他的情绪带动，另有几名意见相同的青衣少年也纷纷起身附和，一致开口，嘲讽起被唤作“江愚”的少年。

“江sb，老骗子是不是私下里给了你什么好处，每次都演的这么卖力。”

“可惜啊，江sb的演技怕是入不了少爷我的眼，恕我直言，这和明着说‘鬼画符’是假的没有区别。”

“也就是你这种二傻子，才会以为拿到了真东西，还每天拿着显摆，啧啧啧啧……”

“md，你信不信我今天动手教训你们。”被唤作“江愚”的少年，听着不绝入耳的“江sb”气恼至极，学习符术久不见成效，已经让他颇有些心浮气躁，如今还被三四人集体辱骂嘲讽，心中的无名业火不可遏制的熊熊燃烧起来，“大不了做过一场！”，“江愚”心中打定了主意，便拉扯了几个“同道中人”，与对方打起了骂战，这种只用消耗少许口水便能抒发心中忿闷的事情，做起来自然极其痛快。

几个人你来我往的对喷了一会儿，心中的怒火几乎积攒到了一个临界点，带头开骂的黄天雲忍不住开口道：“来，文的还是武的，你划下道来，我黄天雲接着，就怕某sb又跟上次一样，输的心不服口不服”话语的末尾，黄天雲故意拖长了音节，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嘲讽，再加上少年右手轻拍着桌面，一副你划下道来，我接着，就怕你不敢如此的模样，着实有些火上浇油。

那几个与他一同开口的少年自然是有样学样，先是与黄天雲站成一排，又摆出同样的姿势右手重重的拍打着桌面，纷纷出口，要“江愚”一方点明手段，一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