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峰和乔艳芳都明白一件事，这就是一个幌子！他们真正要调查的，可能就是他们的猜测，桂系的李品仙，和兴化的韩德勤，有没有勾结！他们是如何勾结的！

10－7

李园，鲁苏战区副总司令长官部的联勤处办公室里。

胖胖的杨处长瞪着乔艳芳，严厉地说：“那批物资，我连一根毛也没看见！我根本就没收到！我的物资，确实被共方军队劫走了！就是这样！没有其他原因！”

乔艳芳微笑说：“杨长官，您有什么依据吗，说共方军队劫走了你的物资？”

杨处长撇着嘴说：“二十几个押车士兵，只回来三个人！他们说，他们是被共方军队缴了械！所有物资都被他们劫走了！有些弟兄要反抗，都被他们打死了！这三个弟兄好不容易才逃出一条命来！你还想要什么依据！这不就是依据吗！”

乔艳芳仍然微笑说：“杨长官，我想见一见这三个士兵弟兄，问问当时的情况。”

杨处长大声说：“你去问吧！联勤处的运输营，就在兴化城外！”

10－8

杨处长说的没错，联勤处运输营设在兴化城外，占据了好大一个大院子。

数十辆卡车就停放院子里。一些士兵正在保养汽车。两边的平房是他们的宿舍。一些士兵坐在门口洗衣服，晒被子，也有聚在一起聊天的。

在运输营营部办公室里，中校营长项伯远眼神里藏着敌意，盯着乔艳芳。

乔艳芳心平气和，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这时，一名军官领进来三个士兵，说：“报告长官，他们来了。”

项营长说：“乔副队长，今年五月，我们的物资被共方军队劫走，他们是负责押车的士兵！简直就是混蛋，二十五个士兵，就回来他们三个！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他们吧！我不陪着了！”他说完，就出了办公室。

三个士兵都是一副痴呆愚钝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他们参军前都是淳朴的农民。

不过，基本的规矩都懂。他们一看见乔艳芳的军衔，还是向她立正敬礼。他们的眼睛却眨了又眨，惊奇地看着这个年轻美丽的女军官，猜测她要干吗。

乔艳芳笑容可掬，请他们在桌边坐下，然后才开始问话。

“三位兄弟，我奉长官命令，来调查今年五月共方军队劫持军用物资的事。你们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但一定要说实话。你要是说假话，我是可以看出来的。”

三个士兵都木呆呆地看着她，谁也没说话。

“共方军队劫持咱们的军用物资，是哪一天的事，还记得吗？”她微笑问。

“报告长官，那个是……是五月十六日的事。”一个为首的士兵开口说。

“这位兄弟，你记得很清楚嘛，为什么呢？”

“报告长官，我们一回来，上上下下的长官都来问，问了好几遍，好烦噢，所以就记住了，就这。”

“不要再说报告长官，我问什么，你们就说什么，好不好。请说一下过程。”

“长官，我们以前运输物资，长官都要和共方军队那边先打好招呼，人家同意了，我们才运。我们那次一共十辆车，大部分都是军火，也有一些军装鞋帽什么的，份量很重的！”

“你们押车多少人？”

“一共十辆车么，每辆车上两三个弟兄。两个开车的，一个坐在车厢里，就这。”

“路上平安吗？”

“我们先到了定远县。人家早知道喽，发给我们路条，就叫我们走了。”

“他们有人跟着吗？”

“有噢。要过铁路的。没有他们的人，我们过不了铁路！”

“过津浦铁路？”

“是噢。他们先开枪，吸引日军开火，我们就赶快过路！回回都这个样子。”

“然后呢？”

“我们一过了路。他们就回去了。我们就往来安县走。路上有他们的哨卡。他们问清楚喽，就发我们路条。”

“到这里，他们还有人跟着吗？”

“也有噢。路上还有好些哨卡，有他们的人在，比路条好使。”

“后来呢。”

“后来就到了半塔镇。他们也就是问一问，换了几个人跟着，我们就往铜城镇走。”

“共方军队跟车的人，有什么异常吗？”

“莫噢。他们就是遇到哨卡了，跟哨卡上的人打一个招呼，我们就继续往前走。”

“他们送到哪里？”

“他们一直送到涂沟镇。出了镇子，远处小山上就有我们的人招手，他们就回去了。我们就继续向前走。”

“这位兄弟，你们已经看见自己人了，怎么说人家共方军队劫了你们的物资？”

“长官，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些向我们挥手的人，就是共方军队！莫得错地！”

“好，说说过程！”乔艳芳严肃地看着他们。

“长官，后来，我们就开车过去了。到了山包下，一看，来接车的人我们都不认得。他们在路边架起火，炖了一锅肉，还有葱花饼，叫我们吃过饭再走。长官，我们也是饿了，跑了大半天，已过了中午了。我们就下来吃饭。”

“长官，那个肉真的好吃噢，葱花饼也是刚出锅的，香噢。我们就是饿喽。”

“长官，我们就是没多想一下噢，第一次给我们炖肉吃、还有葱花饼吃。二回再这样，我们就晓得喽，这个饭吃不得地。”

“他们接下来干什么了？”乔艳芳急忙问。

“长官，他们突然端起了枪，叫我们不要动！长官，我们就傻喽！我们这才看出来噢，他们不是自己人，他们是共方军队噢！”

“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胳膊上有臂章的，写着新四军的。我们是没臂章的，这个就不一样了！”

“开始你们没看出来？”

“我们最初看见的，都是和我们一样的军装么！就没太在意噢。但后来人家端起了枪，我们才看出来，他们有几个人的胳膊上，是有臂章的！”

“所以，你们就认定他们是共方军队！”

“是噢，长官，那一带没别人噢！我们，共方军队，再就是日军！长官您想想噢，还有谁来！不是共方军队又是谁！”

“接下来，你们怎么做的？”乔艳芳的心里，更疑惑了！

“有几个弟兄也是慌了，就动了一下枪。人家立马就开了火！我们就四散跑！我们三个，其实是跑散了！后来在路上才见着！”

“回去以后呢？”

“回去以后就倒霉喽！先关了禁闭，长官们又是一个接一个地来问话，噢哟，把我八辈祖宗都问出来喽！至少我爷爷之前，都没人当过共方军队！长官，我们好倒霉噢！”

乔艳芳的思维，可不是一条线走到底的！

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三个士兵说的都是实话，是他们的亲身经历！

但她就是对这件事有疑惑！但士兵们说的也对，那个地方没别人了！附近只有国一军，新四军，再就是日军了！还有谁会对国一军的物资动手！

他妈的，下手劫走国一军物资的人，是什么目的！关键就是这个目的！

10－9

晚上，乔艳芳回到大车店里，想了想，就打开电台，呼叫她萧哥哥的电台。

电台很快就通了。萧哥哥只发过来一个字：“乔？”

乔艳芳笑吟吟地回复：“哥哥，长沙有无异常？”

“异常一大串！”

“什么情况！”

“说不清。等见面再细说！你如何？”

“哥哥惦记我么？”

“始终！”

“这里也异常！”

“何事？”

“调查国共冲突！怪吧！”

“一定很麻烦！”

“是！”

“本部交待的？”

“是！”

“乔，当心危险！”

“什么意思？”

“被本部注意到的事，可能和高层有关系！明白？”

“明白，我也这么想，我会小心！”

“我有预感，很快会见面！”

“真的？”

“就是个预感，看吧！等见面，再细说！”

乔艳芳关了电台，从头上摘下耳机。她感觉，哥哥有一句话必须注意！当心危险！只要是本部交待下来的任务，一定藏着危险！

10－10

兴化县，府前街十九号。

也是这天夜里，袁琴心脸上带着微笑，用小调羹慢慢搅着杯子里的咖啡，但她耳朵里却仿佛响起一声炸雷！

魏熙江一提到“陈子峰”三个字，就让她心里警惕起来！

陈子峰是悬在她头顶上的一把大铡刀！随时都会掉下来，要她的命！

就因为她在上海执行一次极其简单的小任务时，虽然谨慎，却出了意外！让她的头顶上就此出现一把大铡刀！她到现在也看不出来，她将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回头重新思考，她又对高桥派她到兴化来的任务，有了新的感觉！不是如何完成这个任务的感觉，而是她有可能身陷危险之中的感觉！

这个危险，她心里最明确的一点是，此事还关系到哥哥武夫的安危！

所以，她必须谨慎思考她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她一步都不能走错！错一步，大铡刀就会掉下来！

“熙江，人家就是来调查的好吧，你为什么要生气？”袁琴心微笑说。

“说是来调查！但我就是有一种感觉，陈子峰那些人可能偏向新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