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的清晨,有些泛冷,风卷着树叶,略微萧瑟。
一辆牛车摇摇晃晃行走在路上,两边的山林草木晃晃悠悠往后倒退着。
车上除了赶车的,还有两个穿着普通的农家少年躺在牛车上的草堆里睡觉。
“两位小哥,前面就是飞龙镇,你家大人要我送你们到这里,总算平平安安送到了,再往前就是摇光门的地界了,小的牛车就不过去了,只能麻烦两位到这里下了。”
听得这话,两个少年也没啰嗦,他俩向赶车的大叔付了钱再道了谢,抬脚就进了这飞龙镇。
飞龙镇不算大,从东到西一个多时辰就能打个来回。
不过今日集市,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来赶集,将自家的土产拿出来卖,换些日常用具回去。
“哥哥,哥哥,我饿了。小虎也饿了。”个头矮点的胖少年看着镇子上来来往往的人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个头高大半个头的瘦少年看着弟弟满脸的汗摇摇头,他看到不远处有家卖肉面的,便道:“我们去那歇歇吧?先吃碗肉面垫垫肚子。”
“还有,别让我看到小虎。”
“好咧!谢谢哥哥。”胖少年兴奋地连连点头。
一行两人去了那小摊子,点了两碗肉面。
肉面是这飞龙镇的小食,将肉细细剁成肉糜,加面粉和成面,再搓成面条。
那面汤用的是骨头汤,放极多的醋,加葱姜便成。
这种肉面,葱姜去了腥味,又加了醋,酸酸的,闻到就很有食欲,吃起来很有嚼劲,又很鲜美,大家伙儿都很喜欢吃。
这种小食,两个少年以前都没吃过,自然是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不过那个胖少年一边吃却一边朝他怀里的小袋子里丢几根面条进去,然后里面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人各吃了一大碗肉面,都觉得意犹未尽,胖少年还想再吃,那瘦少年却说,集市上好吃的东西多得很,吃饱了就不能再吃了,胖少年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面摊。
有了美食的动力,胖少年也有了力气,也愿意跟着哥哥开始逛集市了。
但是那个瘦少年却仿佛心不在此处,他虽然跟着人群在走,却仿佛在集市上寻找着什么。
“哥,看这个!”胖少年指着惟妙惟肖的糖人叫道。
这是一个卖糖人的小摊,上面插满了各种猫狗动物。
胖少年一见就被吸引了目光,以前自己住的村中也偶尔有手艺人挑着担子经过,不过那是极少的,他也没见过几次。
他抬头正想跟哥哥讨论一下哪个可爱又新奇,自己想要买哪个的时候,发现哥哥的脸色变了。
瘦少年刚刚还看着弟弟选糖人,却突然感觉背上汗毛一竖,他猛然转过头,却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在看他,见他转过头来,那人也不躲避,居然还对着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抬腿没走几步就汇入人群中不见人影了。
“哥,怎么啦?”胖少年惊讶的问道。
“没事,你选好没有?要哪个?我们要走了。”瘦少年掏出几文钱,递给卖糖人的小贩。
太阳终于完全隐没,一弯明月夹带着满天星斗,骄傲的向大地散出属于他们独特的光芒。
两兄弟在飞龙镇买了一些东西就离开了。
出了镇子他们就进了山,虽然两人不是娇贵少爷,以前也经常在山里跑来跑去的,但这一路没停地来走,早就疲惫不堪了。
两人又只早上吃了那一碗肉面,饿了除了啃了一些干粮或随路摘的野果以外,一路又都没休息,那胖少年觉得又饿又累,腿都抬不起来了。
“哥,哥,我们休息了吧?累死我了。还有我脚痛,再也走不动了。”
那瘦少年自己也觉得十分辛苦,他走上高处,四处看看,选了溪边的一处坡地,两人决定在此过夜。
只见那少年随便弹了弹手指,地上眨眼多了一堆锅碗瓢盆等等,朝弟弟交待道:“我去抓些山鸡兔子什么的,你收拾一下东西生个火,不要走远,不然被狼叼走了我可懒得救你。”说完转身就往林子里走去。
胖少年也仿佛见怪不怪的,听话地在附近拾了些干枯的树枝生火,从哥哥留下的那堆杂物里翻出一个锅子,在小溪取了水架到火上烧,然后便转身去收拾其他东西。
几许清风,被月光温柔的轻抚,清清凉凉,拂在身上,好不舒爽宜人。
这时山坡下传来人声,很快走上来一行九个人。
这些人其中六个作仆人家丁打扮,背了大包小包的行李,身上都带着刀剑一类的兵器。
为首一名身材壮硕穿着青黑色锦袍的中年人,他身边一男一女年纪看着比胖弟弟大不了两岁,男的俊朗女的秀丽,神情略带几分高傲,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
他们三人的容貌颇有些相似,就算不是父子父女,也多半是近亲。
突然出现的这一行人也是看上这里位置适合露营过夜的,在远处就看见这边有火光,走过来却见只有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胖胖乡下小子坐在火堆旁。
领头的那个中年人暗暗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多理会,向身后的家丁摆摆手,让他们自去动手安营扎寨,准备晚餐。
这里的地方颇为宽大,胖少年记得哥哥交代的不要惹是生非,看见对面来人人多势众,又没理自己,也就识趣地不说话。
他面前火堆上的水很快烧开,只见这胖少年将在一个袋子里装的菌菜倒入其中,他这是打算烧一锅热汤,干干的干粮可是啃了一路了,现在能喝一碗热乎乎的汤来,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呀!
诱人的香味飘散开来,在山坡另一边扎营做饭的人忍不住暗吞口水,就连领头的中年人也不例外。
他自觉见多识广,可也从不曾闻过这么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他想了想,站起身走到胖少年面前道:“这位小哥,我给你一两银子,你这一锅汤卖给我吧。”
虽然称呼不算恭敬,但也称不上无礼,况且一两银子买一锅菌菜汤也确实是天价了,所以他语气中高高在上的命令意味十分明显。
他身后,那带来的那对少爷小姐闲着无事地跟着走了过来。
胖少年嘴巴张了张还未回答,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瘦少年斩钉截铁的拒绝声:“不卖!”
中年汉子面色一沉,他身边的小少爷已经大声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人?我爹看上你这点粗食是给你们面子。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瘦少年没理会他们,慢慢走到火堆前,将刚刚从林子里猎得的两只野兔递给胖少年道:“收拾干净了,咱们烤了吃。”
胖少年扫了火堆旁这几个人一眼,很听话地拎着兔子跑到小溪那边去收拾了。
火堆旁,中年人正待说话,忽然被那小姐一手扯住衣袖,低声道:“爹,算了。”
那中年人动作顿了顿,竟然真的听了女儿的话,不再吭声。
那小姐走上两步对瘦少年道:“这位前辈,方才多多得罪,万望不要见怪。”说着深深施了一礼。
中年人见一向目高于顶的女儿如此忍让,知道面前这少年不是普通人,当即面容一整,拱手道:“在下郑天华,这是小女阿琪,犬子阿璘,刚才都是一场误会,失礼了……两位小哥可是要到摇光门求仙?”
郑家乃是附近一个颇有几分势力的小修仙家族,他的一双儿女都已经进入炼气期,尤其女儿小小年纪已经达到炼气期三层,她尚且对这少年口称前辈,那么这少年想必也是修士,而且修为比他的女儿更高。
摇光门这几天正广开山门招收新弟子,面前这两位少年出现在这里,十有八九是冲着这个去的。
瘦少年对他们的恭敬态度视若无睹,一句话都懒得搭理,自顾自坐到火堆旁,彻底将这三人当透明人看待。
郑璘大少爷当惯了,哪曾有人这么当面给他脸色看?尤其对方还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人,可不待他发作,就被妹妹阿琪一手拉住,强行扯了回去。
郑天华心里也是十分恼火,但他毕竟有些城府,从女儿的态度猜想对方极可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所以也就勉强忍了。
一家三口告罪一声回到己方营地,眼见离那瘦少年已经颇有一段距离,郑天华终于忍不住低声问女儿道:“这小哥是什么来历?”
虽然隔得很远,但谨慎起见,他还是很小心自己的言辞。
郑琪皱眉轻道:“我也看不明白……”
胖少年将两只兔子洗剥干净回到火堆旁,郑家三人已经退走,瘦少年正大口大口喝汤。
“哥,他们什么人啊?”胖少年一边问一边随手将兔子展开插上铁签架到火上烧烤,然后就开始取了小钵研磨路上特地找来的几枚可用作调味的野果,将果子酱汁均匀涂抹在兔子身上调味。
“应该跟我们一样,去摇光门拜师的。”瘦少年并没有把郑家这几人放在眼里,他心里担心的反而是其他事情。
一阵阵香气伴随着油脂滴落火焰的轻微爆响声四散开来,胖少年有一手很棒的烧烤手艺,烤的东西不但很香,而且味道极好。
两个少年在火堆边饱餐时,只把另一边郑家上下人等馋得口水直流。
郑璘狠狠咬了一口家丁送来的半焦烤山鸡,又干又硬,满口焦糊干涩的味道,不由得羡慕道:“那胖小子烧的什么东西,这么香!”
郑琪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他们吃完后,胖少年又是一个人收拾了碗筷锅子到溪边去清洗,连忙起身走到溪边假装洗手,顺便跟他搭话。
“小弟弟,刚才我爹没吓着你吧?他老人家就是声音大点儿,没恶意的。”郑琪努力笑得亲和些,她刚刚看出那个瘦少年修为应该比自己高,所以才会出声阻止自己的父兄二人。
不过在现在这个胖少年身上,她却是没看出半点有修为的样子,估计应该他就是个普通凡人。
“哦……”胖少年正低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子来,他锅子里还剩下一点烤肉和菜汤。
“刚才匆匆忙忙,都没来得及请教,不知两位的高姓大名?”郑琪问道。
“我哥叫程天圣,我叫郝持圭。”胖少年随口答道。
可是当他抬眼见到郑琪脸上有些僵硬的笑容与隐藏在笑容下的不耐时,他忽然开了窍,仿佛明白了什么。
是了,他们也是来拜师的,那肯定是修仙的人了。
哥哥跟自己说过,他们两人现在就是一起来摇光门拜师求仙的。
仙人是什么?仙人就是会法术的人,比如说哥哥程天圣。
程天圣就会法术,比如说他站在岸上,手指一挥,河里的鱼就会自己跳上来,而且身上还有小洞,这就是法术。
哥哥还说自己和他一样,爹娘都死了,又没人管。
要是跟他去摇光门去拜师修仙,哪怕就只成为外门弟子,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有摇光门包吃包住供奉到自己死掉那天,还包管埋了呢!
不过自己不是还有奶奶和小叔婶婶他们吗?
为什么说自己没人管呢?
不过也没关系啦,跟着哥哥有肉吃,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再说奶奶小叔他们也愿意自己跟哥哥去那个摇光门拜师,还说咱哥两个本来就是那里的人。
只是自己什么都不会,不晓得那个什么摇光门会不会收自己?
记得哥哥说过,想要到摇光门白吃白住,好像还要他通过他们的灵根测试才可以。
什么是灵根测试呀?
郝持圭压根不知道灵根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要如何通过测试。
他从来都没想过,万一他通过不了那个测试,自己可怎么办?
郝持圭一副愣头愣脑的呆呆德行,硬是没听见站在他对面的郑琪后面问他的话。
这让郑琪的耐性几乎告罄,正准备悻悻而归时,突然她看见这个傻小子手上抓着的袋子里伸出个尖尖的小脑袋。
它长着稀疏的几根小胡子,它转动着头,左右看看,黑溜溜黄豆大小的眼睛看了看眼睛发直的郑琪,却不甚害怕。
当它灰黄色的身子很灵活的从袋子里伸出来时,“啊、啊、啊、啊、啊、啊——!老鼠!”饶是已经练气三级的郑琪也忍不住要叫了。
人家也是女孩子,而女孩子是最怕老鼠的了。
手上还拿着锅子的郝持圭正在想灵根的事想不明白了,此时却被郑琪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声吓得把锅子丢到了地上,发出更加“惊天动地”的响声,连稍远处郑家几个人都听到声响跑了过来。
不过那个叫程天圣的瘦少年却没有露头,因为他在听到郑琪在喊“老鼠”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趁着洗碗洗锅子的机会给自己养的宠物“小虎”在喂东西吃时,被那个女孩看见了。
是的,“小虎”是弟弟养的宠物,是一只灰黄色的小老鼠。
过了好一会儿,郝持圭从溪边回来了,他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是的,程天圣没看错,整天笑呵呵的傻弟弟,怎么这脸上也有忧心忡忡的感觉了
难道是那女的一吓之下,就把弟弟养的老鼠给杀了?
他虽然看不上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宠物,要不也不会不准郝持圭当着他的面喂“小虎”了。
但是自己可以欺负弟弟,别人要欺负却不行。
“小圭,是不是‘小虎’”
“小虎没事。哥,我想问你一件事。”看着哥哥已经支好帐篷铺好被褥的郝持圭问道。
“嗯?你说。”程天圣听到小虎没事,安下心来,他掀开被褥,没脱衣服,就准备直接钻进去睡觉。
“那个灵根是什么东西呀?”郝持圭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圭,你现在才知道要问,早干嘛去了?”程天圣笑道。
不过看到郝持圭忐忑不安的样子,他安慰道:“放心吧!有你哥哥我在,你一定能够留在摇光门的。”
跟着郑家人回到自己宿营地的郑琪心里仍旧有些惴惴不安,那个胖小子手里拿的是“灵兽袋”吧?
还有那个叫“程天圣”的瘦少年铺床时,随手拿出的帐篷被褥,想必他身上肯定带着n能收藏东西的储物袋子。
这些东西对于郑家来说都是了不得的仙家宝贝,要是自己也有一个这样的东西,就不会带着这么多个家丁,背着大包小包一路狼狈而来了。
郑璘看见姐姐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上前询问。
郑琪将自己刚刚看到的和猜测的告诉了弟弟。
可是当她看见郑璘脸上显露出古怪表情时,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又打起了贪婪的主意了。
她连忙提醒道,自己这边三个人加起来可能都打不赢那个自己看不透修为的叫“程天圣”的瘦少年。
所以郑璘千万不要有其他的想法,否则会害人害己的。
郑璘表面答应得好好的,但是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众人无事,开始休息,准备第二天的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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