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托尼坐在只有一张木板的床上,双眼无神地在发呆。他的不远处，是和他一样来做人质的伊森博士。两人都没有说话，整个房间里一片安静。

许久,伊森走了过来,把一瓶水放在他的身边。

“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好歹喝两口水。”伊森平静地说道。

托尼依然表情麻木。他的颊边靠近耳根的地方,有淡淡的血迹。

这不是他的血。

伊森捻了捻手指，干脆坐在了托尼旁边。整整一个白天,托尼就像是机器人一样，只知道机械地摆弄着零件，眼神无光。他甚至差点被螺丝钉划破手指。

伊森觉得这样不行,在这样憋下去,托尼怕是会被憋出病来。

“那个女孩……是你的秘书吗？感觉年龄挺小的。”他随意找了个话题。

托尼的眼珠木然地转了转,他低声嗯了一句：“是今年来实习的一个毕业生。”

本来是够不上斯塔克集团的门槛的,但托尼见她长得貌美,就动了心思，把人留在身边做个小秘书。就算不能发生什么,养眼也不错。到时候离职了,对女孩来说，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履历。

谁知道，就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托尼捂着额头,感觉到了阵阵钝痛。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他面前消逝,而他却是其中的推手,这才是他无法接受的。

伊森拍了拍他的肩膀：“世事就是这样难料。当初我……我也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托尼歪头，看了他一眼。

伊森把水瓶塞进他的怀里：“快喝吧，不然你死了，谁来替她报仇。”

托尼没有吭声，默默地打开了瓶盖。

“早点休息吧，那些混蛋是不会让我们过得舒服的。”伊森站起身，往自己的床边走，“如果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下一个死的人，可能就是我们了。”

托尼应了一声，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床上，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很快，伊森那边就传来了平稳而轻缓的呼吸声。

伊森睡着了。

但他睡不着。

他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了女孩临死前的画面。

托尼翻了个身，烦躁极了。

夜色逐渐浓郁，托尼的意识慢慢变得混沌。

“塔……克先……生……”

托尼的耳朵抖了抖。

“斯塔克……先生……”

托尼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听见动静，伊森也立刻起身了：“怎么了？”

身处这么危险的地方，他也不可能真的睡着。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托尼低声问道。

伊森屏住呼吸，凝神听了片刻，摇摇头说道：“没有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这也有可能，毕竟托尼在短短的一天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估计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出现什么幻听也是正常的。

托尼皱着眉：“不可能，我听得很清楚，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伊森听他这样说，干脆下了床，围着房间转了一圈。这里除了他们之外，没有第三个人了。

托尼拍了拍脑袋，颓废地躺了回去：“那也许是我真的听错了。”

伊森担心地看了他两眼，往床上一躺：“早点休息吧。”

两人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托尼清楚地听见有一个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斯塔克先生……”

托尼的睫毛抖了抖。

这个声音，他想起来了，这是他的秘书的声音。犹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是用这种柔软的嗓子向他表达自己的敬佩和向往之情。

“斯塔克先生，我是艾丽莎。”

他听见小秘书这样说道。

果然，是幻觉吧？他亲眼看见小秘书是怎样死亡，连尸体都被那些丧心病狂的人给拖走的。也许，他们只会把尸体随意地扔在路边，等待腐烂。

“斯塔克先生，那个……你可能不相信，我现在其实是灵魂状态。”小秘书叽叽喳喳地说道，“这个有点复杂，您听过不死鸟的故事吗？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我的家族传说竟然是真的！”

托尼的呼吸顿了顿，他假装不经意地翻了个身，发现自己的身边空无一物。

“斯塔克先生别看啦，我在你的身体里！”

……行吧，果然是幻觉。

托尼作为一个智商极高的科学家，自然对心理学也是略知一二的。

“好吧好吧，看样子斯塔克先生不相信我。这样，斯塔克先生，你能不能放松身体，不要对我太过于抵触？”

放松身体？托尼想了想，干脆连所有念头都一起摒弃，想让自己进入到睡眠状态。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动了动。

真的！是手自己动的！他发誓，他绝对没有想过移动手，也不是肌肉痉挛！

这只手不受控制地自己抬了起来，然后放在了胸口上。

托尼的精神立刻高度紧张起来，因为强烈的排斥心理，很快他就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斯塔克先生！这下你相信我了吧！”小秘书得意洋洋地说道。

托尼抹了一把脸，开始怀疑人生。

他朝房间角落的摄像头瞥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艾丽莎，你还活着？”

他的声音极低，哪怕是不远处的伊森也听不清楚。名字

“算是吧？”艾丽莎不确定地说道，“我现在应该是灵魂状态。克里曼斯家族有一个传说，说祖先曾经和一只不死鸟相爱并生育了后代，所以克里曼斯家族的人都有不死鸟的血脉。当濒死的时候，有一定的概率转化为灵魂状态，等待复活的机会。”

托尼觉得自己在听一个睡前故事，但事情就是发生了，让他没办法质疑。

“那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可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艾丽莎啊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为了让灵魂稳固，所以我们会选择一个地方暂时寄居。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我又只认识斯塔克先生，所以我就躲进斯塔克先生的身体里。非常抱歉！那个、应该不会很久的！麻烦斯塔克先生让我暂时居住一下好吗？”

托尼又翻了个身：“……行吧，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不会不会！”艾丽莎连忙说道，“我就是要一个小角落就行了！”

“哦。”托尼干巴巴地应道。

片刻后，艾丽莎听见了一个极小极含糊的声音。

“对不起。”

“诶？”

托尼长叹了一声，仿佛胸口集聚着无尽的郁气：“对不起，你的死亡，我要承担主要责任。”

如果不是他犹豫了，不是他拒绝了，也许艾丽莎不会死亡。

“斯塔克先生为什么会这样想？”艾丽莎有些惊讶，“杀死我的人是那些暴徒，又不是斯塔克先生，斯塔克先生干嘛要这么内疚啦！”

“我得负一些责任……”

“哎呀，斯塔克先生，我虽然不是什么很聪明的人，但我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呢。”艾丽莎贴着斯塔克的灵魂，他的灵魂散发着淡淡的温暖，让她冰冷的身体也变得暖和起来了，“斯塔克先生，如果我一定要恨，肯定也会去恨那个开枪杀了我的人，怎么会去恨你呢？”

托尼沉默不语。

“好吧，如果你非要对此负责人的话，”艾丽莎咂摸了一句，笑嘻嘻地说道，“那能不能给我涨工资呀？”

托尼不是个小气的人，做他的秘书更能得到很多额外的收入。

闻言，他一直凝重的表情终于破冰，眼中有了一丝笑意：“好，给你涨工资，翻倍。”

“！！斯塔克先生万岁！”艾丽莎想了想自己原来的工资，又把它翻了个倍，心情顿时美到天上去了。

这可是她赚到的，最大的一笔钱！

托尼终于合起了眼睛，心情平和地进入了梦境。他没能一觉到天亮，因为睡到一半的时候，他被尿意憋醒了。

睡前他可是喝了足足一整瓶水。 m..coma

脱裤子之前，托尼忽然想到了什么。

“艾丽莎，你还在吗？”

“呃，在？”

两人都沉默了。

“那个，艾丽莎，你可以把眼睛闭起来吗？”托尼的手僵在裤腰带上。

他虽然私生活有点混乱，但是，他也绝没有让漂亮姑娘围观他上厕所的爱好！

艾丽莎茫然地啊了一声，怯生生地说道：“那个……我不会啊……”

“？？连闭眼睛都不会吗？”

“我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做灵魂……”艾丽莎犹犹豫豫地说道，“我好像不太能控制自己。”

托尼的脑门开始冒汗了，你是第一次做灵魂，他还压根没做过灵魂呢！“你不能控制自己？那你昨天晚上是睁眼到天亮吗？”

“不是，昨天斯塔克先生睡着了之后，我好像也睡着了。”艾丽莎不确定地说道，“也许是因为我寄居在斯塔克先生身体里，所以我也受到斯塔克先生的控制？斯塔克先生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斯塔克先生能感受到的感受就是我的感受？”

托尼闭上了眼睛：“现在呢？现在你看得见吗？”

“啊！是真的！我看不见了！”艾丽莎惊讶地感叹道。

“OK，这也许是我到现在为止听到的第二个好消息。”第一个当然是艾丽莎还活着。

托尼咬牙，闭着眼睛解开了裤腰带。

随着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伊森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斯塔克，你鞋子湿了。”

托尼下意识地低头往下一看。

“啊！！”

一声又羞又恼的尖叫在托尼的脑海里猛地爆炸。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