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竟然连回忆都成了奢望。
他拼尽全力留下的牵扯终究是要他自己来断。
忍着心口的酸涩,楼忆点头,“是。”
乔婼笑了,“为什么?
我拼命救你,是想让你忘记,现在却功亏一篑。
公子,你告诉我,为什么?
不记得就不记得,为什么骗我?”
乔婼崩溃了,眼泪不自觉地掉落下来。
她拼命拿到的让他失忆的药草好像成了笑话!
这次,楼忆躲避了她的视线,似收了所有思绪,“阿婼,你该回去了!”
“你又赶我走!
公子,你清楚吗?
如果你没有忘记,那去京城就是送死。
我……”
好不容易才救下你!
楼忆打断了她,好像有些固执地开口,“阿婼,毒解了!”
乔婼的话忽然含在嘴边,怎样都吐不出。
她笑了,即使悲凉,却依旧想和自己赌一把,“所以,即使不是要去做质子,公子还是会去找她,是吗?”
楼忆手指攥紧,指甲嵌入掌心,鲜血模糊了血肉。
他回答:“是。”
乔婼轻笑一声,笑自己,也笑这命运,“龙仲幽!你醒醒吧,她都是要做皇后的人了,你去找她,究竟是要以什么身份?”
楼忆心下悲凉,却隐忍着所有情绪。若乔婼仔细,定能发现楼忆在乎的不是阿黛要为后。
只是,因为在意,所以忽略,也因此错过。
楼忆:“不管以什么身份,再与你无关。
阿婼,回去吧!”
乔婼盯着他,反问,“我若不呢?”
楼忆轻轻一笑,直视着乔婼的眼睛,前所未有的认真,认真到乔婼都觉得自己曾经十恶不赦。
“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去找过白衣吗?
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阿黛什么态度吗?
阿婼,她是我此生要护的人。
前几次,我不与你计较,但往后,你若要杀她,便先来杀我。”
乔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楼忆会这般袒护楚阿黛,只是因为喜欢吗?
原来,清风霁月的公子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
真是可笑,她乔婼这半生真是可笑至极。
乔婼强撑着,明明那么倔强的人却把尊严都抛弃了,“公子!我呢,在你心里……算什么?”
她的眼里明明含着泪水,却倔强得不肯落下。
明明泪花晶莹,却那般滚烫,灼伤了楼忆半颗心脏。
楼忆红了眼眶,心脏在这一刻坠入深渊,哪怕天气已暖,却又乍感还寒。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此后,城主府再无乔婼,你我所谋不共路,婚娶不相干。”
乔婼永远记得此次分别,因为它比山海更让人记忆犹新,哪怕海枯石烂,她都记得自己的心脏是怎样停止了跳动。
她和小公子最后还是分离了。
都道重拿轻放是遗憾,谁人又知,轻拿重放更令人痛彻心扉。
因为她的公子啊,终究是什么都不要了,连他们一起守护的畔江楼都不要了,他在不顾一切地去奔向他心中的姑娘。
乔婼好羡慕,也好嫉妒!
楼忆留给乔婼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会吩咐莫行将畔江楼留给你。”
乔婼失魂落魄地转身,公子啊公子,终究是我僭越了。
可惜,乔婼没有熟读话本,也不是观众。
思徒壁的三小姐,众人尊敬的乔姑娘,最终还是守着畔江楼白了头。
只是,一直没能等到她心心念念的公子。
楼忆又如何好受,但他清楚,不能回头。
他楼忆余生所行之路荆棘丛生,作为这盘局上的死棋,他如何敢奢望?
只是啊!
有些遗憾,阿婼,没能亲口说心悦你。
阿婼,对不起!
此别,惟愿阿婼余生安稳。
……
阿黛醒来时,酿儿正趴在她窗边。
看酿儿眼角的黛青,许是好久没休息了。
阿黛捏捏额角,避开酿儿想要下床。
酿儿本就睡得不安稳,阿黛一动,她便醒了。
“小姐。”
阿黛见轻手轻脚地还是把酿儿吵醒了,便也不在意了。
酿儿给她穿衣,心里却分外担忧,她的脑海中一直回响着大夫的话。
“气急能攻心,哀极也会伤身。
二小姐这病需心药来医啊!”
酿儿不敢问,她不知道小姐藏了什么心事,但只是入宫为后这件事就足以令人心哀。
酿儿心疼,却无计可施,她低了低头,“小姐,菩洛庙的红梅开了,你想不想去看看!”
红梅,红色,红色彼岸花!
就是不知道开满彼岸花的山谷会是什么样子。
“魅苏衣,如果你非要嫁,那我再不会找你。
你便是魅家的叛徒!”
“小姐,小姐。”
阿黛突然回神,有些茫然地看向酿儿。
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她无奈笑了一下。
没想到有一天,她也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阿黛思绪被拽回,看向酿儿,“什么?”
酿儿咬唇,而后笑笑,“小姐该喝药了。”
阿黛自己整理着衣袖,不在意地问,“什么药?”
酿儿动作一顿,“……调理的。
小姐坐会,我去端来。”
阿黛点头。
看阿黛心不在焉的样子,酿儿欲言又止。
罢了,她转身。
到了门外便正好遇见走来的楚辞。
酿儿赶忙行礼,“将军。”
“漪儿醒了?”
“是,奴婢这就去拿药。”
“去吧!”
酿儿再次行礼,退下。
听到楚辞的声音,阿黛站了起来,走出门迎他。
“爹爹。”
楚辞见她就这么出来,连忙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阿黛披。
阿黛侧头想要拒绝。
楚辞却很严肃,“穿着。”
阿黛笑笑,这才配合。
“漪儿不用自扰,爹爹不会让你嫁。”
楚辞神情很认真,那一瞬,阿黛似乎看到了那个自己爬树时会一直在树下护着自己的父亲。
曾经,爹爹会说,“漪儿不用害怕,爹爹会接着你。”
时过多年,这两句话竟然就那样重合。
儿时的阿黛会在树上往下望,甚至还会放肆地打招呼。
因为她知道,父亲一定会接住她。
爹爹在,她就安全,就能肆无忌惮。
此刻,他说:“漪儿不用自扰,爹爹不会让你嫁。”
那般坚定,一如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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